袁巍
【摘 要】20世紀后期,在民權運動和各種思潮的影響下,整個美國的少數族裔文學都得到了蓬勃的發展,尤其是印第安族裔文學更是獨秀其中。1969年印第安凱厄瓦部族作家斯科特·莫曼迪創作的《日誕之地》以印第安族裔小說的身份首次獲得了普利策文學獎,由此吹響了印第安族裔小說復興和發展的號角。本文主要是在新歷史主義的視野下,分析“回歸”母題在《日誕之地》這部小說中的運用,以探尋20世紀后期印第安族裔小說的母題根源。
【關鍵詞】回歸;母題;印第安族裔小說
“回歸”是深受新歷史主義影響下的印第安族裔作家們在他們的作品中經常運用的一個文化母題,它與印第安人民對土地的特有情感有關。回歸——回到哪里?歸于何處?這是在探討“回歸”母題在印第安族裔文學作品中的運用時首先要解決的問題。其實,回歸的目的地就是“家”,回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就是“歸家”。
1 “回歸”母題的文化內涵暨來源
在傳統文化體系下的認知中,印第安人對于“家”的概念的理解是比較復雜的,它有三個層面的內容——部落、歷史、空間?!凹摇笔紫仁侨伺c人之間關系的著落點,印第安人對于家的概念是建立在個體與部落之間的關系上的,即部落的存在大于個體的存在。部落就是“家”,個體是依托于部落的,部落同時也是個體的賴以生存的基石;其次“家”也擁有著時間上的屬性,是整個部落關于過去歷史的集體回憶,沒有傳承的部落也不能稱之為“家”;最后它也有空間上的屬性,與特定的地方有關。這三個層面有機地結合,構成了印第安人對于“家”的整體概念。
印第安各個部落的傳說中就有大量的“回歸”母題的模型,在這些故事里,英雄人物往往因為種種原因而離開部落,他們經歷了各種各樣的戰斗和考驗,最終在某種神靈或神秘自然力量的幫助下得以象征意義上的重生,從而獲得治愈或其它特殊的能力而回到部落。從人類文化學的角度來看,這種“離開——回歸”的模式是具有儀式意義的,這種模式下的英雄人物的離開是為了獲得經驗和能力以和部落成員分享,其最終目的還是“回歸”,這是植根于部落集體觀念的行為,有心靈成長和自我犧牲層面上的因素。
當代印第安族裔作家在進行文學創作時繼承了這一“離開——回歸”的模式,但是,深受新歷史主義影響下的作家們對這一模式有很大的改變。不僅延續了對印第安人身份構建和文化傳承的聯系,更多的是與“治愈”母題聯系在一起。20世紀后期的成長起來的印第安族裔小說中的主人公總是想融入白人社會,但是他們得到的卻往往是身體和精神上的雙重傷害。他們的離開有著無奈和被迫的成分,而他們的回歸同樣如此,他們沒有帶著特殊的能力回歸到部落并與部落成員分享,反而是帶著創傷的回歸,而“家”成了舔舐傷口、治愈創傷和尋求心靈慰藉的地方。
2 《日誕之地》中“回歸”母題的體現
《日誕之地》通過對阿韋爾苦難經歷的描述,揭露了二戰和《印第安人重新安置法》等一系列歷史事件和政策法規給印第安人的生存狀態帶來的深遠影響。故事中阿韋爾雖然與白人戰友們在戰場上并肩作戰,卻沒有得到認可,反而因為他的行為換來他人的嘲笑:“那個酋長爬了起來。噢,天哪!他竟然一咕嚕爬起來,跳來跳去,朝那該死的坦克大喊大叫……朝坦克豎起中指,大喊大叫,跳起了戰舞”(莫曼迪,144)??膳碌膽馉巿鼍斑h遠地超出了阿韋爾的認知,使得他飽受戰后應激障礙綜合癥的折磨,即便是退伍,也無法擺脫戰爭的陰影。甚至發現自已都無法用母語進行交流了?!扒袛嘁粋€人與母語的聯系,這就意味著與他的本源文化斷絕了聯系”(博埃默,237),這是自我身份迷失的體現。語言障礙是阻止年輕的印第安人融入民族傳統的主要因素。在政府同化政策的影響下,許許多多的年輕人遺忘了部族的語言,種族意識也變得淡薄。對部落傳統的背離使得他們難以在印第安文化體系下實現自我身份的構建,阿韋爾因此變得郁郁寡歡。這一切導致了他的“離開”——從對部落的精神背離發展成實質上的逃離。
二戰后美國政府推行《印第安人重新安置法》,在工作、交通、住房等方面給予了印第安人優惠的待遇。但是這一法案卻是美國政府印第安終止政策的一部分,他們企圖通過這種隱性同化手段永久地解決印第安人問題。但是,這項法案對于新時代成長起來的印第安人來說確實具有莫大的吸引力,年輕的阿韋爾在出獄后就離開了保留地去大城市闖蕩。但是這個時候,長期被隔離的印第安人在白人社會下暴露出來的弊端開始顯現出來,他沒有財富,也沒有技能,缺乏現代文明社會應有的時間觀念,語言不通,這一切使得阿韋爾的內心扭曲了。對城市生活的不適應,注定導致了生存空間的逼仄,他始終徘徊在社會的底層。更悲慘的是,他還經常受到白人的歧視。無故被白人警察毆打,想去報復時又被更為嚴重地毆打了一番,這些生活經歷對阿韋爾來說就如同戰場上的經歷一樣也是一場噩夢,對他的身份構建受到了強烈的沖擊,他開始在外祖父和貝納利的關心幫助下治愈肉體和精神上給他帶來的雙重創傷,并且對自己的印第安族裔身份進行重新的認知和構建。莫曼迪通過該作品表明了迷失的印第安人只有完成對印第安部落形式上和精神上的雙重回歸才有可能實現對部族文化傳統的聯系與傳承,并且通過重構自己的印第安身份完成自身的救贖和新生。
古老的印第安傳統儀式給阿韋爾帶來了從未有過的歸屬感,使他找回了自己的文化身份,得到了“治愈”。在小說的最后, 斯科特·莫曼迪又再一次表達了印第安傳統部落的儀式對印第安人文化身份重拾的重要性——阿韋爾在外祖父去世后為他舉行了純正印第安式的傳統葬禮。在整個過程中,阿韋爾表現出了對于部落傳統習俗相當高的熟悉程度,表明了阿韋爾已經重新融入了部落,徹底完成了與部落的文化聯系。而在葬禮之后的日誕之時,阿韋爾參加部落的賽跑儀式,而這個儀式恰恰是他外祖父年輕時參加過的,這又與小說的開頭呼應,表明了阿韋爾完成了“回歸”。
斯科特·莫曼迪所創立的這種先是“離開”先祖所生活過的土地、背離部落,然后在受到創傷后“回歸”部落傳統,尋求“家”的治愈的模式對承擔印第安族裔文學復興重任的印第安族裔作家以及他們的創作思路奠定了基礎,提供了指向性作用。隨后,在莫曼迪的啟發之下,萊斯利·馬蒙·西爾科的《儀式》、詹姆斯·韋爾奇的《血中冬季》,露易絲·厄爾德里齊的“齊佩瓦四部曲”等眾多極具影響力的印第安族裔文學作品中都對這一母題有著獨特的運用和解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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