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園
海會寺,又名郭谷院、龍泉寺,位于晉城市陽城縣北留鎮東北約15公里處,是陽城縣主要寺院之一,“三晉知名寺,清游躋上方”。陽城縣志載:“郭峪鎮三十里夾河,三寨鼎峙,城堞儼然,最聚落之佳勝者順流而下。山溝有金裹谷,海會寺在谷中,龍泉水繞寺出焉。舊志所謂海會龍湫即此。”海會寺外依山傍水,寺內環境優美,歷來為文人墨客必經之地。
一、歷史沿革
(一)建造年份考
海會寺建造年份今不可考,雖據《陽城縣志》載:“龍泉寺在縣東三十里,龍泉之側,一名海會,唐乾寧元年建。”但在海會寺現存碑文《大周澤州陽城縣龍泉禪院記》中記載:“時郡牧隴西公果俞革故之謀,俾建即新之號,因飛箋奏,遂降勅文,額為‘龍泉禪院矣。時唐乾寧元年十月二十五日也。”從這段文字記載可看出,唐乾寧元年寺院已初具規模,以被賜額“龍泉禪院”,故乾寧元年并不是其實際建造年份。《大周澤州陽城縣龍泉禪院記》載有“白兔銜經”的傳說:“一日,有白兔馴擾而來,銜所轉經文,蹶然而前去,因從而追之。至于是院之東數十步,先有泉,時謂之龍泉,于彼泉后而止。僧異之而感悟焉。因結茆宴坐,誓于其地始建剎焉。亦莫究其年代矣。”《山西通志》也記載:“祖湯,陽城龍巖寺僧,日誦經巖東小石龕,辛亥六月六日,方誦《法華》,忽一兔徐入龕內,蹲經案前,誦已,三揮不去,自己至申。湯曰:吾送汝歸路。兔從出門,踴躍而去,白所知,為作銘識之。”《陽城縣志》中有類似的記載:“龍巖寺,在縣北三十里。白巖山亦稱白巖寺,明釋祖湯梵誦其中,有白兔聽經之異白尚書所知有龍巖石龕銘敘其事。”可見,不論是碑刻資料中,還是官方縣志記載中,都用“白兔銜經”的故事來介紹海會寺的建造由來,這些記載并未說明海會寺的具體建造時間,只是將海會寺的建造賦予了神秘的色彩。但是正如《大周澤州陽城縣龍泉禪院記》中說到的:“亦莫究其年代矣。”
(二)歷代建造發展考
海會寺在建造初期因“東鄰郭社之陌,前據金谷之垠,既名額以未標,稱郭谷而斯久”而稱“郭谷院”。發展至唐乾寧初,東蜀惠義精舍稟律沙門諱順慜“披荊榛而通過路,掇薇蕨以事晨飧。添棟宇于仍舊,求柱石于他山。紺殿故而復新,云房卑而更起。曲盡其妙以廣其居”,共新修建房舍和正殿等七十余間,并植樹
種竹,栽松建塘,使得海會寺規模可觀。擴建規模后,愍公有感院額對增飾門徒的重要性,決意上書申請院額。唐乾寧元年十月二十五日唐昭宗李曄“遂降勅文,額為‘龍泉禪院矣”。
自愍公東游至此地,四十余年間“著名律學為眾推重,住持軌則,依稟宗師,歷四十年終始若一。”院徒間上行下效,齊心協力,共同促進寺院的發展。
唐天祐十九年(公元922年)七月五日,順愍順寂于龍泉禪院,其徒為其“建舍利塔于院之右,即今矗立的十級磚塔”,此塔后經宋代維修成今日之行制。
后晉天福二年(937)三月十七日,住持僧敬詮立石《龍泉禪院田土壁記》載:“陽城縣洸壁里施主劉存同妻李氏,因遭兵火,乃逢饑饉,愿內外親族,還得團圓,特將本家田土情愿喜舍龍泉禪寺,永遠供佛筳僧,俱通陸頃。劉家墕地一所,記地五頃六十畝,東至水溝,南至分水嶺,西至劉家,北至分水嶺。又柏樹嶺山林地一所,不計畝數,東至史真,西至古道,南至分水嶺,北至嶺古堰。”受戰亂影響,民不聊生,現實社會中的物質匱乏反而會使得民眾更愿意將自己的生活寄托于佛寺中,以此“祝延皇圖永固,更愿合家內外親族增福延壽,法界有情俱登彼岸者”。在經歷了社會動蕩和兵戈擾攘的紛爭后,民眾對于佛教文化中的普度救世思想會有更深刻的理解。
后周廣順二年(952),周太祖登基后,鼎新革舊,“凡曰梵宇,悉去無名。”短期之內,“九州四海之中,設像棲真之所,并掃地矣。”而海會寺正是得益于有唐乾寧元年敕賜的“龍泉禪院”這一匾額,才在這次革新變故中得以保全。
北宋建立標志著中古社會進入一個新的歷史階段。在寺院與世俗社會的發展中以及在僧眾的日常生活中,宋代的佛教勢力已由原自恃清高轉變為對王權心生敬畏。宋代在政治、經濟、軍事等各方面政策都作了重大調整。《龍泉禪院田土壁記》載:“宋太平七年(982)中書門下牒:澤州奏準赦分析到所管存留有無名額僧尼寺院共三十二所,內陽城縣龍泉禪院,赦賜海會寺為額牒。奉赦據分析到先存留無名額寺院等,宜令本州除勝生得額外,其余寺院各依前項名額書勒縣印。牒至準赦故牒。”至此,龍泉禪院正式更名為海會寺,據《龍泉寺三僧記》碑文載:“龍泉在左,清美殊甚,繞寺周流,南瀉崖隈之間,潺湲有聲,西入于沁,達于河,東歸于海。此海會之所由名也。”這便是海會寺這一名稱的由來。
金代的佛教政策受宋王朝的影響也較深,思想上與北宋的佛教接近。《大金國志》云:“浮圖之教,雖貴戚望族,多舍男女為僧尼,惟禪多而律少。”關于海會寺在金代的發展雖然在官方縣志材料中并未有記載,但據《龍泉寺重修法堂記》載金大定十年(1170)有住持僧祐公發洪誓愿,不憚勤勞“重修法堂五間,新創建法堂五間,西夾院子屋六間。”又于“正殿后重葺廚屋前后共十間,庫屋五間,僧堂五間。”據此碑刻資料可看出,海會寺在此期間僧眾人數增多,規模也得到擴大發展。
海會寺發展到明代,大規模修建活動也比之前代明顯增多,獲得較快發展。法堂、僧房、毗盧閣殿等建筑漸次修繕,講學齋僧活動逐漸規范,佛事活動嚴謹可究。洪武年間,僧智林主持,“十四年辛酉改名講寺。宣德八年癸丑,壯塑正殿佛像七尊”;正統十年己丑,“起蓋水陸殿、方丈、庫房共一十五間”;景泰二年辛未,“造僧房二百余間”;天順二年戊寅“建天王、地藏、伽藍殿共九間”;七年癸未,“立東西,書廊四十間。”智林一生畢恭畢敬,鞠躬盡瘁,為海會寺的發展做出了突出貢獻。
智林度弟子德信、德靜等。智林圓寂后,德信繼之,但其“未久心思退休”,僧弘喜繼之。弘喜,北留賈氏人,“亦未久,好靜散處”。后僧德靜舉充住持,德靜在位期間海會寺活動頗多,天順丁丑年間,“詣金陵,印造大藏全經”;成化八年壬辰,“重修毗盧閣,建左右□樓”;成化十九年癸卯“造牌樓三間于寺門之前” 。海會寺發展至明代已歷年久矣,故德凈以興修為己任,“凡殿宇有傾疏者修整之,神象剝落者繪飾之。厥功底定,曄然鮮著,耀人目聳觀瞻,皆德凈之所致也”。僧賢德則寺院興,僧頹否則寺院傾坯。海會寺的興盛發展離不開歷屆住持眾僧的努力,“龍泉之興,初以順敏之賢而創其功,中以智林之賢而懋其功,后以德凈之賢而集其功”。
成化十五年(1479)寺院又一次進行大規模擴大,“首建正殿,繼列西廊,殿之后建藏經閣,殿之前建千佛閣,閣之前增立碑亭,亭之前豎以山門,門之左右繚以垣墻”。
嘉靖中期以來,土地兼并劇烈,地主階級甚至還大肆逃避賦稅,明朝廷面臨著嚴重的財政危機。嘉靖二十九年,蒙古俺答逼進北京,明王朝被迫增派兵餉,這使得本就入不敷出的財政更加雪上加霜。為了解決財政嚴重虧空的現狀,嘉靖二年(1523),明世宗下令,“三寺田土各給寺僧三分之一,其余召佃起科”。除此外, 還對超過限額的土地征收賦稅,“寺、觀田過五頃以上者,每畝課納租銀一錢入官”。歷朝歷代雖對寺院都實行免除賦稅、敕賜土地等優惠政策,但在世宗朝這種內外交迫的情形下,向寺院征收賦役也成為無可厚非的事情。
世宗本人崇佛抑道,大肆遏止佛教的發展。但從實際情況來看,這些禁佛政策并不能完完全全落到實處。海會寺在世宗朝還是得到了很好的傳承與發展。當時的社會生產能力低下,民眾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種種痛苦的生活現狀會使得民眾愿意投入大量精力和錢財到宗教信仰中,以擺脫精神上的痛苦。佛教為民眾提供了擺脫痛苦的精神途徑,所以民眾修繕佛寺的熱忱也不會因為明王朝的禁令而完全停止。
得益于周邊交通的日益便利,嘉靖年間此地已發展為通衢大道:西接河東陜右,東通懷衛,北連上黨、汾晉。交通的便利促進了冶鐵鑄造業的大力發展,周邊村鎮的富裕也使得寺院規模的擴大有了雄厚的物質基礎。隨著經濟的發展,涌現出了一批像白巷里李思孝這樣的豪商巨賈。李思孝,吾陽望族,“以貲授品官,篤信釋氏”。嘉靖年間,李公有感于寺內唐天祐年間修建的舍利塔歷年久矣,于是“復建一塔,與之并峙。周圍幾八丈,青石為基,高一丈,深入土者又一丈,石之上繼以磚甃,每層俱高一丈有差,共十有三”。主體塔身是用磚石砌成,塔檐為磚雕仿木結構,檐角懸掛鐵鈴。琉璃塔頂置有葫蘆狀的銅頂,陽光下金光陣陣,空谷傳響,聲聞十里,名曰:“風摩鐘”。明末李自成率部路經海會寺,遠眺塔上銅頂,便發箭射擊,有聲鏗然,故如今鐘上留有箭痕。琉璃塔修建完成后,又于“塔后建佛殿三楹,左右角殿各三楹,東西護法、李公祠、兩廊僧舍各五楹。塔之前,建過殿三楹,又前中為門樓,左右為鐘鼓樓,皆極其壯麗”。除此外,李公還于諸殿設金身佛像幾千,印制幾萬卷裹彩經典,創建佛殿二十余間。自號“雙塔主人”,時年至八旬,尚鶴發童顏。為感謝李公對海會寺的恩情,“寺僧德公,肖像于塔院”。整項修繕工程于嘉靖四十四年春(1565)開始,落成于隆慶二年秋(1568),所需資金都由李公捐資,“所費二千金有奇,不以十方之力”。
萬歷年間,住持僧惠珍目睹毗盧閣暨十王殿內垣瓦傾圮,墻壁顏繪剝落,有志修繕,苦于“顧其費亦不貲”,但惠珍為人素來歷練精敏,于是“計其歲之所入,善撙節調停,用是,歲得贏余”,終使得毗盧閣重現光彩。此次十王殿修繕工程自萬歷十年四月初一至十月二十日完成。
嘉靖年間由李思孝出資修建的琉璃塔發展到乾隆年間,已歷經二百年風雨,“院宇傾陊,桷坯瓦腐,像設露處。” 主院者懼其“久而不可為也,相與遍走檀施,募得白金若干兩。于是鳩工庀材,舊無者創之,異弊者葺之,赤白之漫漶□□者丹堊而金壁之,齋寮庖寢賓之堂無不備具,而塔于是乎一新。”是役也,“經始于乾隆三十四年二月,落成于乾隆四十五年七月”。
海會寺發展至清乾隆年間,殿宇房舍共計200余間,土地、山林400多畝,常住僧徒35人,成為邑中最大的寺院.
“托堅貞之石質,永垂昭于后世”,這是清末著名金石學家葉昌熾對碑刻所產生的社會功能的形象描述。在漫長的歷史長河中,不論歷經多少自然的滄桑巨變,風雨侵蝕;不論經歷怎樣的人為破壞,世事變遷,碑碣都在不斷地產生與毀滅中發展。我相信,擁有擎天雙塔、巍峨壯觀的千年古剎海會寺勢必將會以其獨特的形象永遠屹立在太行山中,用開放的心態去迎接所有海內外的學者進行觀摩旅游。
(作者單位:山西師范大學歷史與旅游文化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