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潭
摘 要:早在一千三百五十多年前,《老子》一書被譯為梵文以來,其成為僅次于《圣經》的被譯介最多的中國典籍。理雅各作為19世紀系統研究、翻譯中國典籍的第一人,其英譯本也成為后人翻譯、研究《老子》譯本的必看書目。本文從主動、被動,形合、意合,靜態、動態等幾個方面對理雅各《老子》英譯本語言層面所使用的翻譯策略進行研究,發現理雅各譯本在語言層面采取以異化為主、歸化為輔的翻譯策略。
關鍵詞:《老子》 翻譯策略 異化 歸化
本文使用K.Black在1992年創造的隨機數字表,在《老子》81章中進行隨機抽樣,選取其中的20章進行對比研究,我們選取隨機數字表的第一行作為研究對象。被選取的章節分別是第7、9、11、12、16、25、27、35、36、44、51、63、65、67、69、73、75、76和81章。我們將從主動、被動,形合、意合,靜態、動態等幾個方面對理雅各《老子》英譯本語言層面所使用的翻譯策略進行研究。
一、主動vs被動
主動和被動語態是英漢差異的一個重要方面。由于追求語言表達的客觀化,被動句在英語中出現的頻率非常高。相反,由于漢人“萬物皆備于我”的思維習慣,漢語較常用主動語態。在多數情況下,相同的內容在英語當中常用被動語態,而在漢語當中則多用主動語態。(蔣堅松,2002:35)另外,英語的被動語態通常是be加及物動詞的過去分詞構成的,比如“the glass is broken.” 然而,由于漢語使用被動句有很多限制,相比之下就較難區別被動語態,特別是古漢語。根據蔣堅松和其他學者的研究,古代漢語的被動語態通常可分為兩種,即顯性被動語態和隱性被動語態。顯性被動語態通常以“于”、“為” 、“為……所見”、“見”、“見……于”為標志詞。如“不為酒困”、“茅屋為秋風所破”。隱性被動語態也稱為意念被動語態,沒有表示被動的標志詞,也沒有固定的句型,其被動含義隱含在句子當中,需讀者揣摩體會。如“鍥而不舍,金石可鏤”、“屈原放逐,乃賦《離騷》”。因此,在分析《老子》原文本的時候,我們需更加注意其中的隱性被動語態。現試舉幾例:
寂兮寥兮,獨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為天地母。(《老子》第25章)
How still it was and formless, standing alone, and undergoing no change, reaching everywhere and in no danger (of being exhausted) ! It may be regarded as the Mother of all things.
這句話的意思是既聽不到它的聲音,也看不到它的實體,它獨自存在而永生不息,循環運行而不息,可以被稱為萬物之根源。“不殆”本意為“不息”,理雅各將其譯為被動語態“in no danger(of being exhausted)”。“可以為天地母”這句話的本意是“可以被稱做是天地萬物的根源”。其中出現了顯性被動詞“為”,理雅各在翻譯的時候也將其翻譯成被動語態“It may be regarded as the Mother of all things.”
功遂身退,天之道。(《老子》第9章)
When the work is done, and ones name is becoming distinguished, to withdraw into obscurity is the way of Heaven.
這句話的意思是:功業完成,含藏收斂,是合乎自然的道理。“功遂身退”含有隱形被動語態,即功業被完成。理雅各在翻譯的時候,將其被動含義 用“be done”, “becoming distinguished” 顯示出來。
通常,被動語態不經常在漢語當中使用,但是《老子》一書卻使用了大量顯性和隱性被動語態。根據統計,在我們所選取的《老子》20個章節中,原文本共出現32處被動語態,大約是1.6/章,理雅各譯本中有34處被動語態,大約是1.7/章。理雅各在翻譯時使用被動語態的數量和原文本幾乎一致,這說明在主動、被動方面其翻譯策略主要采用異化的翻譯策略,即向原文本靠近的翻譯策略。
二、意合vs形合
形合與意合的區別是漢語與英語相比又一重要的區別。意合即詞句之間不用語言形式手段銜接,而是通過單詞和句子的含義表達語法含義和邏輯關系。意合是漢語句子的主要特點,較少使用形式連接手段,注重以意役形。形合即詞句之間通過使用連接詞、關系詞、及其他語言形式手段連接,表達一定的語法意義和邏輯關系。形合法是英語句子的主要特點。(連淑能,2010:73)
《老子》一書以語言精練、意義深邃著稱。在我們所選擇的20個章節中,共有95個句子,其中43個句子使用了如“之所以”,“雖”,“故”,“而”,“是以……而……”等顯性連接詞。其他一些連接方式卻很難發現。如“玄德深矣,遠矣,與物反以,然后乃至大順。在本句中“然后”就是作為連詞介紹事物的先后順序。另外,漢語的條件句不像英語那樣明顯,如“夫慈,以戰則勝,以守則固”就是一個條件句,標志詞是“則”。在我們所選擇的原文本中,43個使用顯性連接詞的句子在理雅各的譯本中都有相應的連接詞出現。然而原文本中有些沒有顯性連接詞的句子在譯本中卻使用了連接詞。如:
執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太。(《老子》第35章)
To him who holds in his hands the great image (of the invisible Tao), the whole world repairs. Men resort to him, and receive no hurt, but (find)rest, peace, and the feeling of ease.
這句話的意思是執掌大道,人人歸服。歸服而又沒有彼此傷害,大家便能和平相處。此句話中,原文本只有一個連詞“而”,而理雅各譯本中卻出現一個介詞“to”;一個關系代詞”who”;三個連詞:兩個“and”和一個“but”,
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長久。(《老子》第44章)
Who is content
Needs fear no shame.
Who knows to stop
Incurs no blame.
From danger free
Long live shall he.
這句話的意思是知道知足就不會被羞辱,知道停止就不會有危害,這樣才能長久不衰。此句話中,原文本言簡意賅,沒有用到任何連接形式。而譯本當中卻不得不借助關系代詞“who”,介詞“to”,“from” 情態動詞“shall”,以及倒裝句。
由于空間有限,我們在這里就不再一一舉例。除了我們所選擇的20個章節之外,其他章節的理雅各譯本當中也使用了大量的連接手段。幾乎每個句子都至少有一個連接詞。通過對比,我們不難發現,《老子》原文本中句子簡短,很少使用連接詞,注重意境、意合、意會,注重語句之間的自然通暢。理雅各盡管精通古漢語,但其英語思維方式已經根深蒂固,且譯文兼顧讀者閱讀感受的文本目的決定了其譯文以形合為主的特點。因此,可以說在形合、意合方面,理雅各主要采取的是歸化的翻譯策略,即為讀者能夠閱讀順暢考慮。
三、動態vs靜態
英漢的又一明顯差異在于漢語呈現出來的動態性和英語呈現出來的靜態性。漢語動詞不受形態變化限制,一個句子可以出現幾個動詞,因而表達具有動態的特點;英語語句由于在使用動詞的時候受形態變化約束,本來應有動詞表達的地方卻需要借助介詞和名詞,因而其表達具有靜態特點。(連淑能,2010:154)由于英漢這兩種語言的差異,將漢語翻譯成英語的時候需要弱化漢語的動詞傾向,用名詞或其他詞性來代替漢語中大量的動詞。
在《老子》的理雅各譯本當中,也有許多動詞被譯成其他詞性。接下來,為了分析理雅各譯本中是怎樣處理漢語的動態性與英語的靜態性特點,我們做了一個統計,在《老子》原文本中,共有300多個動詞,大部分被譯成動詞,只有20多個被譯成其他詞性。如:
天網恢恢,疏而不失。(《老子》第73章)
The meshes of the net of Heaven are large; far apart, but letting nothing escape.
這句話的意思是自然的范圍廣大無邊,稀疏而一點都不漏失。理雅各在翻譯的過程當中,將“失”這個原本的動詞翻譯成一個名詞“escape”。
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老子》第49章)
To those who are sincere (with me), I am sincere; and to those who are not sincere (with me), I am also sincere; -and thus (all) get to be sincere.
這句話的意思是守信的人,我信任他;不守信的人,我也信任他;這樣可以使人人守信。(陳鼓應,1984:248) 在理雅各的譯本中,將本來的動詞“善”、“信”譯成其相應的形容詞“good”、“sincere”。然而300多個動詞在譯本中仍為動詞,這說明理雅各在翻譯這類詞的時候主要采取異化的翻譯策略。
四、結語
從以上的分析可以看出,在語言層面,就主動和被動、靜態和動態的表達方式上,理雅各主要采取異化翻譯策略;在形合、意合方面主要采取歸化翻譯策略。因此,我們不能夠得出結論,在語言層面,理雅各到底是采用純粹的歸化翻譯策略還是異化翻譯策略,只能說理雅各在翻譯《老子》的時候主要采取了異化為主、歸化為輔的翻譯策略。由于我們的研究主要是從語言方面分析的理雅各的翻譯策略,文化及文學方面由于篇幅有限尚未談及。以后的研究可以從這方面進行。另外,理雅各采取翻譯策略背后的種種原因也可以作為后續研究的一個方面。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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