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島百萬日僑大遣返

黃剛

1997年，日本著名作家國弘威雄變賣家產，自費來中國東北拍攝了一部自敘體大型紀錄片《葫蘆島大遣返》。無獨有偶，2010年“八一”電影制片廠攝制的同名大型歷史題材影片《葫蘆島大遣返》開機。這部影片再現(xiàn)了發(fā)生在1946年至1948年間的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片斷。1946年5月7日至1948年9月20日，曾被日本侵略者燒殺掠奪的中國人民不計前嫌，以德報怨，從人道主義出發(fā)，在自己還是遍體鱗傷、食不果腹的條件下，投入大量的人力、財力、物力，克服重重困難。對陸續(xù)集中到葫蘆島港等待遣返的日本僑俘給予無私幫助。將滯留在中國東北地區(qū)的超過105萬日僑俘虜全部遣返日本。史稱“葫蘆島百萬日僑大遣返”。它是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戰(zhàn)勝國對戰(zhàn)敗國僑民最大規(guī)模的遣返行動之一，是世界史上絕無僅有的戰(zhàn)后人道主義善舉。

1908年。日本殖民機構“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簡稱滿鐵）第一任總裁后藤新平提出了“移民控制東北”的戰(zhàn)略，計劃從1908年開始，經過10期移民，從日本向中國東北地區(qū)至少移民50萬人，如果情況允許，則大規(guī)模移民100萬人以上。這項惡毒的建議得到日本政府的大力支持，至1930年，在大連的日本移民共有21萬人。1932年至1936年間。日本向東北地區(qū)進行了5次大規(guī)模組團性移民。1936年8月，廣田弘毅內閣把向中國東北地區(qū)移民的計劃正式確定為日本國策，提出要在20年內向中國東北移民100萬戶、500萬人。截止1944年9月，居住在東北各地的日本移民已達到166萬多人。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由于日本政府采取了冷酷無情的棄民政策，遺留在中國境內的日本僑民和戰(zhàn)俘瞬間都變成了“難民”。

1945年7月17日，波茨坦會議規(guī)定，日本軍隊在完全解除武裝后，包括家屬和日本平民都將被允許返鄉(xiāng)。得到和平及生產生活的機會。1945年9月29日，在中美聯(lián)合參謀長會議致中國陸軍總司令部的備忘錄中。最早提到“東北（滿洲）日人遣送計劃”問題。1945年10月25日，中國國民黨、共產黨，美、蘇三國四方在上海召開會議，就遣返日本僑俘問題進行協(xié)商，中美雙方在上海共同制定了《中國戰(zhàn)區(qū)日本官兵與僑俘遣送歸國計劃》，決定先遣返關內的日本僑俘，再遣返東北的日本人。會議原則確定將所有在華日本僑俘一律有組織且安全地遣返日本。中國政府負責從陸路向港口集中輸送遣返人員：美軍組織船只擔任從中國東北到日本的海上輸送：蘇聯(lián)承諾負責遣返居住在大連旅順地區(qū)的日本僑俘，但是蘇聯(lián)拒絕利用大連港遣返其他地區(qū)的日本人。因此，葫蘆島港就成為東北地區(qū)百萬日僑遣返歸國的惟一通道。

1946年1月7日，中共代表周恩來、國民黨代表張群、美國特使馬歇爾組成三人小組召開會議，商定了有關遣返日僑的具體辦法。確定以葫蘆島為輸送港口。三方商定：從1946年5月初開始。先輸送國民黨控制區(qū)的日僑，由國民黨東北行轅負責組織實施。共產黨控制區(qū)的日僑。則由東北民主聯(lián)軍負責集中。從當年8月份開始，在吉林的陶賴昭火車站、拉法火車站將日僑移交給國民黨當局，再從葫蘆島港口輸送；在安東（今丹東）的日僑也由東北民主聯(lián)軍組織，經朝鮮陸路和鴨綠江海運輸送：在大連地區(qū)的日僑則由蘇聯(lián)負責經大連港輸送。凡有重病未愈者，暫留錦西醫(yī)院治療，待最后一批輪船遣送。中國方面成立了國民黨東北行轅日僑俘管理處，中國共產黨駐沈陽代表饒漱石、伍修權等積極參與了這項工作，還成立了東北民主聯(lián)軍司令部遣送日人管理處，處長則由李敏然（李立三）出任。日僑俘管理處在毗鄰葫蘆島港的錦州專門設立了遣返辦公室，建立了能容納上萬人的臨時收容所，日僑俘統(tǒng)一檢查所也設在這里，其他各市、縣均設立了日僑俘管理所。

1946年5月7日，第1批滿載2489名日本僑民和戰(zhàn)俘的兩艘輪船駛離葫蘆島，“葫蘆島大遣返”拉開序幕。1946年9月4日，第105批日僑回國，這一天共發(fā)4艘船計載15908人，是單日遣返人數(shù)最多的一天。1946年12月25日，當年最后一批3695名日本僑民離開葫蘆島。在1946年232天的時間里，經葫蘆島港遣返的日僑、日軍俘虜共158批，總計1017549人（含日軍俘虜16607人）。1946年之后，東北地區(qū)還剩下留用的日僑33498人。1947年，共有12批29672名日本僑民被遣返回國，1948年6月4日—9月20日，最后幾批日僑共3871人從沈陽空運到錦州，然后從葫蘆島乘船回國。至此，東北日僑全部遣返完畢，歷史檔案顯示，從1946年5月7日至1948年9月20日，共有超過105萬日本人經葫蘆島被遣返回國。在全球遣返僑民的歷史上，“葫蘆島大遣返”從一個港口送走如此之多的人員，稱得上史無前例。

在那個物質極度匱乏的歲月，財政緊張的中國政府仍撥出了大批糧食、燃料、藥品和13441節(jié)火車皮，以供遣返之需，據《東北行轅日僑俘管理處經費移交對照冊》記載，僅1946年5月至8月，遣返經費開支就達1，4712億元（東北流通券），其中僅日本僑民伙食費就支出了1，2億多元（東北流通券）。為了保證日僑俘可以及時治病，在葫蘆島還專門設立了有外科、腸道科和婦產科的醫(yī)院，并保證了足夠多的床位。為了便于日僑了解遣返政策和進程，中方甚至還辦了一份日文的《東北導報》，前后共出版了498期。

日僑離開中國半個多世紀后。有部分人員重返故地，在葫蘆島港的遣返舊址矗立起一座碑，碑文中寫道：“前事不忘，后事之師。面向未來，以史為鑒，愿中日兩國人民世代友好，永不再戰(zh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