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虹：藏族眼中的“活菩薩”

唐召明

白天穿著厚厚的防輻射背心在手術臺前忙碌，晚上因肺水腫而不得不坐著入睡。在先天性心臟病高發(fā)的青藏高原，她以忘我的工作為先天性心臟病（以下簡稱“先心病”）患兒撐起了生的希望。患兒的家長說她是“活菩薩”，同事們則稱她為“工作狂”。

她就是以自己過硬的技術治愈了2000多名藏漢族先心病患兒的北京安貞醫(yī)院小兒心臟科副主任顧虹。

不錯過一個患兒

50多歲的顧虹曾經(jīng)在日本和美國留學、工作了15年，2004年她放棄國外優(yōu)越的工作和生活條件回國建功立業(yè)。

作為小兒心臟病治療領域的領軍人物，顧虹一回國即受北京安貞醫(yī)院和北京市衛(wèi)生局委派，先后11次赴西藏，參與和組織篩查了上萬名先心病兒童，并在北京安貞醫(yī)院為160 多名藏族先心病患兒和成人實施了手術。

在過去的11年中，顧虹組織和率領美國匹茲堡兒童醫(yī)院、日本東京女子醫(yī)科大學、北京安貞醫(yī)院的多名醫(yī)學專家，并參與北京市醫(yī)療隊先后赴拉薩、山南、日喀則、那曲等地，進行先心病的篩查與治療工作。

2015年10月8日至10日，記者跟隨顧虹來到西藏那曲地區(qū)班戈縣和拉薩市進行先心病患兒的篩查和復診工作。在海拔4750多米的班戈縣人民醫(yī)院，顧虹從下午5時多下車，直到晚10時堅持篩查先心病患兒，顧不上吃飯和休息。

其間，臉部浮腫口唇青紫的她一邊靠吸氧和服藥支撐體力來戰(zhàn)勝高原缺氧，一邊聽診患兒和指導當?shù)蒯t(yī)生做超聲心動圖，共確診了20多名疑似先心病患兒，直至安排他們進京治療，才回到住地休息。

“篩查完，我頭很痛，頭暈得也很厲害，雙腳像踩棉花一樣不能自主行走，如不是被兩人架著，我無論如何都走不出醫(yī)院。”顧虹事后對記者說。

為了救治西藏更多的先心病患兒，顧虹往往要克服身體疾病和高原缺氧等困難。2003年，她第八次赴西藏，血壓一度高達180，醫(yī)生說她再上高原就會送命，可她并不為之所動，依然來到雪域高原。

一些在西藏篩查出來的先心病患兒，需要到北京來治療。這些孩子的家長在北京，遇到的最大困難莫過于人生地不熟和語言不通。一些患兒除患有先心病外，還伴有肝炎、肺炎、腦水腫等疾病。顧虹總是熱情幫助。幾年來，顧虹先后為洛桑巴姆、歐珠旺姆等十幾位患兒請來北京地壇醫(yī)院、天壇醫(yī)院等專科醫(yī)院的醫(yī)生會診，并根據(jù)患兒病情就地治療或轉院治療，待病愈后再為他們進行心臟手術。

永不言棄

顧虹先因父親生病而發(fā)誓學醫(yī)，后因自己喜歡孩子的天真無邪而當上了小兒心臟科醫(yī)生。為了學業(yè)和事業(yè)，她至今仍獨身一人。在她眼中，無數(shù)的患兒就是她的孩子。

對于沒有錢看病的藏族同胞，顧虹常常是自掏腰包或是找朋友為其籌錢。2014年9月，西藏那曲地區(qū)尼瑪縣2歲多的其美拉姆因先心病合并肺炎和心力衰竭曾在拉薩一度病危，經(jīng)中海油援藏干部王暉輾轉介紹住進北京安貞醫(yī)院。來京前，病情很重的其美拉姆在拉薩治病花去4萬多元，這使生活本不富裕的小拉姆一家雪上加霜。盡管京城許多愛心人士聞訊后伸出援助之手為她治病籌款，但仍不夠7萬多元的兩次手術費用。

顧虹了解到這種情況后，召集朋友為小拉姆籌款5萬多元，并為小拉姆手術制定了詳盡方案。經(jīng)顧虹實施的兩次心臟介入手術和一個半月的精心治療，小拉姆最后重獲新生。

小拉姆的阿爸次仁石達在拉薩見到給女兒復診的顧虹后，熱淚長流地告訴記者：“小拉姆的命是‘顧菩薩給的，‘吐基其（謝謝）！”

今年3月19日，小拉姆借阿爸次仁石達的手機給顧虹撥通電話，并發(fā)來微信照片，用剛學會的夾生漢語說：“顧阿姨好！我想您了。我已4歲，就要上幼兒園了！”

究竟救治過多少比其美拉姆還嚴重的患者，顧虹自己也記不清了。顧虹在西藏自治區(qū)人民醫(yī)院曾救治過一個7歲女童。當時，她率領的中、日醫(yī)療隊從早8時到晚7時，在拉薩已連續(xù)進行了7臺先心病介入手術，由于長時間的全神貫注和高原反應，醫(yī)護人員累得都快支撐不住了，可偏偏又遇上這名女童心臟手術封堵器出現(xiàn)問題，手術持續(xù)到凌晨也未能結束。

身穿10多公斤重的防輻射背心在手術臺上做心臟介入手術，顧虹都快虛脫了，但她決不言棄。19個小時過去，醫(yī)護人員都已疲憊不堪，就連患者家屬都熬不住了。“那個時候如果我有一絲松懈的表情，整個手術工作就會崩潰。但我不能，因為只要努力就有挽救生命的希望。”顧虹不斷鼓勵在場的醫(yī)生和護士們，堅定了大家的意志，直到凌晨3時多封堵器問題被解決，成功創(chuàng)下高海拔地區(qū)連續(xù)進行多臺先心病介入手術的歷史記錄。如今，這名女童已背著書包正常地生活和學習了。

前不久，記者在北京安貞醫(yī)院心臟導管室看到，顧虹一天做了8臺手術，其中有5臺是為西藏那曲地區(qū)藏族先心病患兒做的。

當記者問及她在醫(yī)院最高手術記錄時，她輕松笑著說：“最多一天13臺手術，十幾個小時后人都快直不起腰了！”

為了當名好醫(yī)生

為將自己所學知識服務于祖國，顧虹放棄優(yōu)厚薪水和待遇，更放棄了自己在國外心臟醫(yī)學界所取得的各種耀眼“光環(huán)”，2004年結束在美國和日本的臨床和基礎研究工作。

顧虹回國后，她在日本的校友仍積極推薦并希望顧虹能回去工作。77歲的師母為了能讓她回到日本，特意學會了上網(wǎng)與她聯(lián)系……而這一切，從未動搖顧虹為祖國建功立業(yè)的堅定信念。因為她覺得祖國，特別是像西藏這樣的地方，更需要自己。

顧虹說，全世界先心病發(fā)病率為0.6%～1%，而在平均海拔約4500米的青藏高原，由于缺氧原因，某些先心病發(fā)病率比平原高出10至20倍。2008年，記者跟隨顧虹率領的中美醫(yī)療隊來到海拔4450米的西藏浪卡子縣。在短短的兩天時間內，專家們從900多名兒童中篩查出10多名先心病患兒。

不管自己有多累，面對孩子們，顧虹的臉上總是溢滿笑容。她說：“我們希望能盡量多地檢查一些孩子。早一天查出來，這些孩子就能早一天得到治療并恢復正常健康的生活。”

2013年，15歲的丹增卓嘎是顧虹在北京安貞醫(yī)院新認的干女兒。北京市首次接西藏先心病患兒來京免費治療，丹增卓嘎是其中之一。

從北京西站到安貞醫(yī)院，卓嘎跟顧虹一輛車，經(jīng)過天安門時，卓嘎說，她的夢想是成為歌唱家，能在天安門廣場唱歌。卓嘎沒想到，7天后，她術后康復。顧虹帶著她來到天安門廣場，卓嘎興奮地唱了一首《北京的金山上》。她告訴顧虹：“我有新夢想了，我準備學醫(yī)，我要像您一樣。”“好，到時候你就考到北京來，你考上了我送你一臺電腦。”

顧虹在北京西站送行，卓嘎哭成了小淚人。她在車窗內，“顧媽媽”在車窗外，兩個人的手隔著窗戶貼在一起，卓嘎的嘴唇蠕動著，顧虹讀出了她的口型：“干媽，再見！”

曾跟著顧虹進修學習的藏族女醫(yī)生尼瑪玉珍感慨地說：“顧‘門巴（醫(yī)生）幾乎全天候守護孩子的心臟，經(jīng)常深夜才下班。有些藏族患兒家長出于感激，給她送‘紅包表示謝意，她不僅分文不要，還自己掏錢買來玩具、小食品及學習用具送給小患者，有時還常借自己的飯卡來解決患兒家長的吃飯問題。”

2015年7月，顧虹在拉薩完成西藏先心病篩查診斷技術培訓班授課后，馬上又到四川阿壩州篩查先心病患兒，10月，又利用假期到西藏篩查先心病患兒，她就像一部高速運轉的機器，一刻也不停歇……

因為常年積勞成疾，至今顧虹已經(jīng)患有胃潰瘍、高血壓、心臟早搏等疾病。尤其在高原，缺氧常令她頭疼不止，夜里靠吃止痛片才能入眠，但顧虹對自己的堅守無怨無悔。許多人不解地問她：“你圖的是什么？”顧虹淡淡地笑著說：“子不嫌母丑，兒不嫌家貧。不圖什么，可我不能忘記祖國的養(yǎng)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