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生命潤澤生命
——訪長沙縣華潤小學校長李霖滋

本刊記者　黃　　李統興　賴斯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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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生命潤澤生命
——訪長沙縣華潤小學校長李霖滋

本刊記者黃李統興賴斯捷

李霖滋：長沙縣華潤小學校長，曾被評為長沙縣優秀共產黨員、長沙縣十佳校長。

……

且觀詩意校園，小荷尖尖才露，童心芳華始見端倪；聆聽世紀之聲，雛鷹飛翅初展，潤澤成長已備雛形。……

——摘自華潤小學《校序》

校長李霖滋總是回想起自己的童年。

沒有鋼筋水泥，沒有高樓林立，孩子們的歡聲笑語可以越過高山、奔向河流、撒向田野。

李霖滋用“很開心”來形容那時的生活，即使兒時的他曾將左腳摔傷3次，母親不得已在容易受傷的墻壁拐角處寫下：滋兒子莫跑。

如今，李霖滋會不自覺地摸著那個受傷3次的地方，述說著母親的關懷，臉上滿是幸福和喜悅。

“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李霖滋望了望窗外的層層高樓，眼中有驚喜，更有失落。正值放學時間，家長們早已在校門外等候多時。而只須穿過一條馬路，雀躍的孩子們便又進入了另一個“鋼筋水泥”中。

當下孩子的童年在何處？如何在冷冰冰的混凝土中挖掘童心？李霖滋一直在思考。

5年前，李霖滋來到華潤小學，逐步開始在校園里找尋失落的童心。他在學校的墻壁上掛滿了孩子們的作品；他在學校的水泥路上畫滿了游戲格子；他將學校的社團活動開發至了如今的66個……

當然，他也反復琢磨著“華潤”所蘊含的“中華大地，雨露滋潤”的寓意。

隨風潛入夜，潤物細如聲。“教育之妙不就在于一‘潤’字嗎？”他若有所悟。

是的，在教育中，成長比成功更重要。那是一種向上的生命狀態，是一種靜待花開的育人情懷。沒有高山、河流、田野，可我們依然能通過生命的潤澤，來守護孩子的童年。

此期，我們對話華潤小學校長李霖滋，探尋現代社會中“失落的童年”，體味“生命滋養”的教育本質。

【童年的困境與出路】

記者：美國著名學者尼爾·波茲曼曾提出“童年的消逝”，這給了我們教育者一個深刻的啟示：要保護孩子的童年。您認為，現代孩子的童年困境具體體現在何處？

李霖滋：作為一名小學校長，我常坐在窗前凝望校園里孩子們的身影，讓思緒回到幾十年前自己的童年。毋庸置疑，那時的我是快樂的。我認為，兒童之所以為兒童、童年之所以為童年，其共同特征在于愛玩耍、富童真。然而，現在，我們的孩子真的是愛玩耍、富童真的嗎？

放眼望去，放學后、節假日，為了不輸在起跑線上，孩子們像趕場一樣在各種校外輔導班、補習班、才藝班之間穿梭、奔跑。不可否認，現在的孩子實際可以享有的“玩”的空間范圍比上一代人要狹窄很多，他們大多數時間只能在鋼筋水泥的“叢林”里、在高樓大廈的密封單元里玩耍，真實的大自然離他們越來越遠，“四體不勤、五谷不分”更是他們的真實寫照。同時，現在的孩子主要是由父母輩陪伴，但成年人的心理世界與孩子的心理世界畢竟是不同的，缺少同儕陪伴、環境相隨的孩子，是否真正酣暢地玩耍了呢？可能有人會說，現在的孩子通過電視、電腦游戲照樣玩得很“high”，且不談由這些現代科技手段可能導致孩子學業荒廢、產生心理疾病，就是再好的電視、電腦游戲，也永遠代替不了孩子在真實的生活環境中與大自然親近、與同伴打交道所獲得的體驗。

所以，我們該問：現在的孩子在玩嗎？在哪玩？和誰玩？這就是困境。

記者：童年的困境如此，作為一名教育者，您有何對策上的思考呢？

李霖滋：作為教師、作為校長、作為學校，我們能為孩子的童年做些什么？這是我多年來一直深思的問題。我心中理想的教育是充滿愛的教育，正如泰戈爾曾說的，“不是槌的打擊，乃是水的載歌載舞，使鵝卵石臻于完美”。

我們應以明智、審慎的方式對待兒童。在許多時候，我們之所以錯誤地懲罰了孩子，原因就在于我們不理解孩子的行為，且總是習慣于用成人社會的標準來衡量孩子的行為。而要克服這一點，教師就必須研究兒童，了解兒童，學會移情理解，也就是學會設身處地地站在兒童的立場、運用兒童的眼光去看待他們的所作所為。而同時，我們也應該使兒童在享受當下生活與準備未來生活之間取得平衡。所謂享受童年的美好時光，并不意味著讓兒童整天無所事事，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完全不受任何約束，而是指成人要創造條件，讓孩子自由地去從事童年時代一切與兒童天性特點相符合、相一致的活動。

我們應讓教育教學與兒童的天性合作。終日端坐案前、沉靜苦讀固然是好學的表現，但追逐奔跑、嬉戲打鬧更是兒童的固有生理和心理需要；我們倡導孩子要“文明”，但絕不應該是體現在下課后操場上冷清、走廊里安靜的場景；熟讀國學、會講英語固然是兒童博學的表現，但手巧好動、酷愛創作更是兒童應有的天性；我們引導孩子們多才多藝、全面發展，但絕不應該是課余時間奔走在大街小巷的培訓班上。因此，我們提出了“童心芳華，潤澤成長”的辦學理念，認為理想的學校是快樂的、幸福的學校，每個學生都是好學生；學校不追求升學率，但追求所有學生健康成長，使學生擁有當下應有的快樂，并竭力為學生未來的幸福奠基。

記者：“童心芳華，潤澤成長”，重點應該是在一個“潤”字。而以“潤”為文化核心，既巧妙地切入了學校的校名，又一下子點開了教育的本質。

李霖滋：是的。教育應該激勵孩子的成長而不是急于成功。成長，是一種生命向上的姿態，是一種動態的發展。著眼于成長，教育就應潤物無聲、靜待花開。老子曾說：“是以圣人處無為之事，行不言之教。”杜甫詩云：“隨風潛入夜，潤物細無聲。”教育之妙處就在“潤”。

我們總說要回到教育的原點看教育。為什么要回到教育的原點？因為當下教育讓人迷茫，許多人在問：到底什么是我們需要的教育？柴靜的《看見》里有一句這樣的話：“因為我們走得太遠，所以忘記了為何出發……”回到原點看教育，就是有利于正本清源。教育需要從孩子的世界出發，教育需要潤澤，需要靜待花開，需要激勵成長……

【讓每一個生命都自由綻放】

記者：打造“潤澤文化”，這需要我們持之以恒地教育、感染、熏陶。從整體來看，學校是如何推進的呢？

李霖滋：我一直在想，經過小學6年，我的孩子們應該以什么樣的面貌呈現給大家呢？答案是首先一定要快樂，要有自己的興趣和愛好。我們強調用生命潤澤生命，便是學校的方方面面都要體現生命成長的意義。學校的主體是學生與教師，文化的打造當然也應該圍繞著學生與教師來展開。因此，我們圍繞“潤澤文化”，積極打造了以文潤心、以棋潤智、以藝潤品、以社潤趣、以幣潤德的學生成長體系，打造了以愛潤德、以書潤心、以研潤質、以評潤能、以活潤團的教師成長體系。

為貫徹落實這些辦學理念，學校的一切空間和設施，都是孩子們所想、所設和所用。同時，學校淡化作業與考試，減輕學業負擔（一、二年級沒有家庭作業，低年級下午3點半、高年級下午4點放學）；開齊開足所有課程，所有課程地位相等，無主副科之分；教師“教學生喜愛的學科，做學生喜歡的老師”，時刻牢記“假如我是孩子”和“假如是我的孩子”這兩句話，等等。實踐表明，我們的理念是正確的，我們的行為是卓有成效的，我們的付出也是值得的。

記者：潤澤是愛，教師的愛應該是自然的迸發而不是故作姿態，是不求回報的甘心付出，更是數十年如一日的長久滋養。一直以來，我們都堅信，教師的言傳與身教應置于同等位置。學校以“潤”為核心，教師的身教就顯得更為重要。

李霖滋：教育是一朵云推動另一朵云，一棵樹搖動另一棵樹，一個人影響另一個人。“推動”“搖動”“影響”，其實已經很好地闡釋了我們的“潤澤文化”，也更加突出了教師團隊成長的重要性。

沒有愛就沒有教育，沒有愛就沒有師德。因此，我們自主開發了以“愛”“教育理想”“學校信念”為主的教師培訓課程，以每次校本培訓或教師例會為平臺，開展“以愛潤德”的學習培訓，內容以分享“愛”“教育理想”“學校信念”的文章、著作以及身邊的教育故事為主，分教研組輪流主持。仍記得去年的一次分享會上，英語教研組的教師們寫下了《溫暖》感言，大家互相傳看，為之動容。

教師不讀書是當不好教師的。要學生讀書，教師必須先做一個書香型教師。因此，我們建立了“華潤教師讀書工程”，每年確定必讀書目，聘請專家指導，制定讀書計劃（包括共讀書、選讀書、閱讀筆記、讀書活動等）。同時，學校成立了“‘潤’教師讀書會”，由熱愛讀書的老師負責，并持之以恒開展讀書交流。“‘潤’教師讀書會”還經常與《湖南教育》雜志社的“知常讀書會”對接，聯合開展讀書活動。此外，我們還通過微課題的方式來促進教師的專業成長。如：低年級的孩子如何安靜？如何讓家長接納我這個新班主任？等等。問題雖小，但“人人有課題、個個能研究”的狀態極大地提升了學校的教育品質。

我們要讓孩子在學校里面感受到快樂，最重要的其實是要讓他們在課堂里面就真正感受到快樂。因此，教師的道德和專業水平的提升就是重中之重。

記者：要讓孩子在課堂里面真正感受到快樂，教師是關鍵。除此之外，一所學校對于課程的開發，以及如何讓課堂的容量更豐滿，也是必不可少的思考之處。

李霖滋：蘇霍姆林斯基說過：“世界上沒有才能的人是沒有的，問題在于教育者要去發現每一位學生的稟賦、興趣、愛好和特長，為他們的表現和發展提供充分的條件和正確的引導。”我認為，課程就擁有這種發現孩子稟賦和特長的功能。我們以“潤”為核心，打造了潤心（閱讀課程）、潤趣（社團課程）、潤智（棋類特色課程）、潤品（舞樂課程）、潤德（禮儀課程）等豐富多樣的課程文化。孩子們閱讀古代經典、參加各類社團活動、積極掙取“華潤幣”的榮譽，不亦樂乎！

童年是需要守護的。作為學校，該如何發揮自有優勢來守護好每個孩子的童年呢？我認為，豐富多樣的社團課程是必需。它不是簡單的第二課堂，而是符合孩子愛玩好學的天性、滿足他們張揚個性的樂園，是現代教育中的一種新型模式。4年前，學校首批12個社團成功組建。經過幾年的發展，如今，我們的社團規模已經發展為66個，其中包括23個校級社團和43個年級社團。社團內容涵蓋多個領域：科技類的“小牛頓社”、IT俱樂部等；藝術類的飛揚舞蹈社、潤之聲合唱社、愛樂二胡社、童畫美術社等；體育類的籃球社、武術社、健美操社、花樣跳繩社……還有語言類、技能類等多個類別。全校2000多名學生、70多位教師參與其中。我們的社團以學生自主管理為主，以老師輔導為輔。學生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愛好自主選擇社團，并選舉產生社長，社員在社長的組織下共同制訂社團規章制度，研究活動計劃，真正實現了“我的社團我做主”。

記者：每一個孩子都是生命的杰作。他們都渴望嶄露頭角、渴望得到認同和贊賞。這就需要我們學校給孩子創造更多展露自我的平臺，且給予孩子更有效地、發展性地評價機制。

李霖滋：是的，無論是課程、活動，還是評價，作為一所小學，我們的視角都應該是孩子，充分考慮到孩子的感受。在華潤小學，每一個孩子心中都有一個“神”，那就是“水晶獎杯”——這代表著華潤學子在校的最高榮譽。而怎樣的學生才能獲得水晶杯呢？這得根據這個孩子6年來所獲金幣的數量判定。這是一個完整的德育成長評價體系，我們將孩子的6年全部納進來，打造“華潤成長幣獎勵方案”。“成長幣”分為5個等第，每個等第間設定換取比例，華潤小學的每一個孩子都將完成“土幣→銅幣→銀幣→金幣→水晶杯”的快樂旅行。學校的所有活動、課堂等都納入此體系，如某項比賽的第一名就可獎勵銀幣或者金幣一個。同時，在班級課堂中，老師們也可根據孩子們的當堂表現，以土幣進行獎勵。班級管理像“水”，學生像“魚”。要使“鯉魚跳龍門”，“唯有源頭活水來”。我們希望通過推行“華潤成長幣獎勵方案”，使班級管理制度化、民主化、個性化、多元化，關注每一個孩子的健康成長，讓每一個孩子都能感受到成功和積累的喜悅，讓每一個孩子都能在競賽、團結的情境中快樂地生活、學習，讓每一個孩子都難忘“華潤”帶來的童年美好時光。

記者：六年影響一生。通過6年的滋養，華潤小學的孩子是否能實現童心飛揚？您對學校未來的發展又有何展望和期待呢？

李霖滋：教育應該從兒童的世界出發，要辦符合孩子成長規律的教育，要給孩子一個美好而完整的童年，唯其如此，才能真正奠基幸福人生。我一直以來的期望便是，孩子在華潤小學6年，能快樂、能回味，能找到伴隨一生的興趣和愛好。我們也是這樣做的。童心飛揚，本就是我作為一名教育人的初衷，無論是否真正挖掘，我都將朝著這個目標而行動。我希望，學校未來依然能成為孩子快樂學習、玩耍的樂園。同時，學校也將不斷深入辦學，讓“潤澤文化”的理念更加深入人心，更能影響一批批“華潤”學子。我希望，每一個生命都能在此自由綻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