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鼠之間》中動物象征意義的解讀

⊙李曉紅［青海大學， 西寧　810016］

動物意象研究

《人鼠之間》中動物象征意義的解讀

⊙李曉紅［青海大學， 西寧810016］

小說《人鼠之間》是20世紀美國著名小說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約翰·斯坦貝克的經典之作。從故事場景設置象征到各類人物形象象征再到光線、顏色象征，等等，象征手法的應用成就了這篇巨著。本文著重從小說主要的動物象征入手，對各類動物形象在闡述和深化美國夢和人性孤獨主旨方面的貢獻進行深度的剖析。

《人鼠之間》 動物象征意義

《人鼠之間》（Of Mice and Men）是20世紀美國著名小說家、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約翰·斯坦貝克的成名之作。小說以作者熟悉的家鄉——加利福尼亞中部的薩利納斯為背景，描述了美國經濟大蕭條這一特殊時期，兩個窮困潦倒卻唇齒相依的美國流動農業工人佐治和李奈一路追逐夢想的悲慘故事，意在言外地揭示了美國大農場里季節農工的孤獨與不幸。

一、引言

象征是文學創造的藝術手法之一，它通過對一些具體形象的描寫來表現某種抽象概念或思想感情，從而引發讀者的想象和思考。象征并非只是對語言文字的一種簡單加工，更多的是寫作中一種構思技巧的體現，通過這種含蓄、隱晦、寓意深遠的學作技巧來傳遞一種耐人尋味的思想感情。斯坦貝克在使用象征手法時往往不做大量的鋪墊和暗示，也不提醒讀者，而是文中極具象征意義的動物們的特點、處境和命運悄然影射著小說主人公的境況和命運發展。

二、《人鼠之間》中動物的象征意義

1.老鼠的象征意義。小說《人鼠之間》中，首當其沖的一個重要動物意象就是老鼠。老鼠在人們的印象中是一種生命力和繁殖力極強但又為了活命四處逃竄且極容易受到傷害的小動物，然而，《人鼠之間》這個標題的靈感源自于詩人羅伯特·彭斯的一首詩《致鼷鼠》的第七節：

最妙的計劃，不管人和鼠，

都會常常落空，

留下的不是預期的樂趣，而是愁悶苦痛！（彭斯，1988）

據說，這首詩是作者在散步時無意間看見一位農夫在耕地，他犁翻了一只鼷鼠窩，瞬間鼷鼠四處逃竄，農夫則奮力追打。看到此景，詩人聯想到人又何嘗不是像鼷鼠一樣渺小？人們編織的美好夢想和計劃往往難以實現，結果只能帶來無限的愁悶和痛苦。小說中諸位主人公都曾有著各自的追求和夢想，可到頭來，一切美好的打算都灰飛煙滅，只剩下無盡的傷痛和悲哀。他們都如那可憐的鼷鼠一樣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也曾努力奔跑，但最終理想破滅，心灰意冷。

此外，小說第一章佐治和李奈因李奈在原先他們干活的農場闖出亂子而不得以輾轉下一個農場的路上時，機智的佐治發現李奈口袋里裝著一只死老鼠，非要他掏出來扔了。可一向被認為有頭無腦的李奈就是不肯，最后佐治強行將死老鼠擲過潭去，一會兒李奈又偷偷將那只死老鼠撿了回來，可隨后老鼠還是在佐治的堅持下被扔掉了。這段描寫讓讀者覺得李奈行為的怪異和無知。他說“它們那么小。我摸著它們玩，不一會它們便咬我的手指頭，我輕輕捏一下它們的頭，他們便死了——這只好怪他們那么小”。但仔細分析作者此處就李奈對一只死老鼠的情有獨鐘要表達什么樣的用意呢？其實，這里的老鼠正是李奈對夢想和愛與安全感渴望的一種象征，對一只已經死了的老鼠的無法割舍象征著他對心中美好事物不息的追求和向往，而那心中所謂的夢想可能本身就是沒有生命，不可實現的。這正如他和佐治為了擁有一塊自己的土地，過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美好生活而寧愿委曲求全，無論他們怎么辛勤付出，到頭來他們的夢想竟像那只可憐的小老鼠一樣脆弱不堪，并在夢想破滅后陷入無盡的孤獨和痛楚中。小說中老鼠象征的應用對升華小說中美國夢的美好但又遙不可及的主題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發人深省。

2.兔子的象征意義。兔子是《人鼠之間》中反復出現的一個重要的動物意象。而縱觀小說始末，兔子始終只存在于李奈和佐治的想象中，并沒有實實在在地存在于他倆的生活里。小說中提到力大無比、但智商低下的李奈最大的特點就是喜歡撫摸一切柔軟的東西：天鵝絨的布料、女人的裙子、小老鼠、小狗崽，甚至女人的頭發。這一切似乎和他的大塊頭不匹配，可也正是這些怪癖反映出了他對孤獨的恐懼和對溫情、愛的渴望。小說中共5次提到佐治和李奈的夢想，每次幻想美好未來時，李奈都會央求佐治重復他們共同的夢想并一再地核實讓他養兔子的事。此外，養兔子、管兔子也是李奈唯一可以拿來在眾工人面前炫耀的資本，表明自己的夢想和其他人的不同之處。總之，兔子成為李奈人生夢想的代名詞，是他憧憬美好未來的象征。

與此同時，每次李奈不聽話或闖出禍端時，佐治都會用不讓他養兔子的事情來提醒他不要再犯或要挾他讓他聽話。因此，兔子也象征著李奈意識到自己做錯事或陷入麻煩了，收回或被取消養兔子的權利成為佐治使李奈乖乖聽話的一個砝碼。在小說最后一個場景中，李奈因失手擰斷了農場主兒子顧利老婆的脖子而踏上逃亡之路。他又來到了故事開始的那片叢林等待佐治的到來，他還是念念不忘他的兔子，他說：“我也是可以走開的哪。佐治這回準是不會讓我管兔子的了。”這時李奈腦中浮現一只碩大的兔子，它嘲笑李奈的愚笨和無知，并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他會丟你下來的啊，你這傻雜種。他會丟了你下來的啊，你這傻雜種。”當心中最渴望得到的兔子都在嘲笑他時，李奈的精神幾近崩潰，他頓時覺得自己始終被命運捉弄，從頭到尾的夢想是一個偌大的笑話，自己對所謂夢想的執著更是一個大笑話。

3.狗的象征意義。對于人類而言，狗在很大意義上代表著友誼和忠誠。小說《人鼠之間》講述的是有關基本的人類關系——友誼與孤獨的故事。孤獨和失望像幽靈一樣縈繞在故事中所有主人公的生活里，無論男女，無論尊卑。打雜工甘德在整個農場上可謂人微言輕，毫無地位可言。孤獨的他幸好有一條守羊犬與他朝夕為伴。他也自豪地說：“是呀，它還是一匹小狗兒的時候，我就養著的了。它還不老的時候，是一匹很好的守羊狗呢。”可是時過境遷，那只狗已經老得讓人生厭，他的主人也正如它一樣不再年輕，不再有力氣。故事發展到后來，借口老狗的味道難聞和解除老狗的痛苦，賈爾純決定一槍了結了老狗的性命。老狗沒有得到主人的庇護，所謂的友誼在嚴酷的現實面前顯得蒼白無力。而老狗的死也象征著老甘德的命運，作為社會最底層的勞動者，自己的命運從來就不曾掌握在自己手里。老狗的死也象征著甘德最后的結局，受諸人唾棄，孤獨老死。就在老狗被強行拉出去槍斃的時候，細心的讀者會發現李奈不在現場，他在外面跟施琳給他的狗兒們在一起，渾然不知工棚里發生的一切。結果，馬房長工庫魯克斯告訴施琳：“新來的大個子在外邊畜舍把你的一窩狗搞得一塌糊涂呢。他把狗兒搬出窩來玩啦。那是會出事的。”小狗娃是新生命的象征，可是他們的未來卻被掩埋在甘德老狗被槍決的陰影中，同為狗主人的李奈又能有什么好下場呢？此刻他視若珍寶的小狗娃又能否幸免厄運呢？這一連串的疑問勾起讀者對小說主人公命運走向的興趣和聯想。

4.其他動物象征。除此之外，《人鼠之間》中還出現了許多形似次要但也對小說主題的呈現和預示主人公命運發展功不可沒的動物形象。小說一開始作者給讀者描述了一幅充滿生機的畫面。畫面中山川秀美，萬物充滿生機，蜥蜴、野兔、浣熊、鹿、長腳鷺等動物營造出了一種和諧的氛圍。就在這時，李奈和佐治的出現打破了畫面的寧靜，他倆孤苦相依，正在逃往另一個農場的路上。這種表面的和諧象征和預示著狂風暴雨前暫時的寧靜。首尾呼應是在小說的最后一章，李奈因為失手扭斷了農場主之子顧利老婆的脖子而倉皇逃竄到故事開始的那片山林。那里景色依舊，只不過一片怡人的暮色已經降臨，預示著李奈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一條水蛇平滑地流過潭面，不住地左右扭擺著它那潛望鏡般的頭”；“突然鶩的一截不聲不響地頭嘴突然戳下來，朝著蛇頭一嘴攫去，那嘴甲就開始吞噬那小蛇，這時，蛇尾巴還在發狂地擺動著”。水蛇的生命危在旦夕，它做著最后的垂死掙扎。此時，李奈出現在叢林中，不聲不響地走過來，他的命運正如那條水蛇，作者巧妙地利用水蛇這一動物象征李奈早已是死路一條，再多的掙扎也都是徒勞。

三、結語

有學者認為斯坦貝克的《人鼠之間》藝術地展現了田園牧歌式的農莊生活與殘酷的社會現實的沖突；也有學者認為它是一部揭示人類生存處境的現代寓言。諸多主題的呈現需要通過小說主人公坎坷命運來詮釋。李奈的單純和無知、佐治的機智和無奈、甘德的世故和懦弱，等等，都通過他們和老鼠、兔子和狗這三類動物的情感糾結展現出來。此外，小說中其他的一些動物意象也被賦予了特定的象征意義。作者給這些貌似弱小的動物賦予了象征的意義，間接并含蓄地預示了故事中人物的命運起伏和結局。象征手法的巧妙運用成就了這篇經久不衰的著作，每每讀來都會讓讀者回味無窮。

［1］毛信德.美國小說史綱［M］.北京：北京出版社，1990.

［2］蘇索才.約翰·斯坦貝克其人其作［J］.外國文學，1996（1）.

［3］林六辰.約翰·斯坦貝克田園小說中景物的象征意義［J］.河南科技大學學報，2007（6）.

［4］楊愛英.《人鼠之間》的孤獨主題［J］.江西理工學院學報，2014（2）.

［5］溫潔霞.《人鼠之間》：一部揭示人類生存處境的現代寓言［J］.貴州大學學報，2006（9）.

［6］彭斯.寫給小老鼠——英國詩選［M］.王佐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1988.

［7］約翰·斯坦貝克.人鼠之間［M］.秦似譯.桂林：漓江出版社，1981.

作者：李曉紅，文學碩士，青海大學講師，研究方向：外國語言文學。

編輯：康慧E-mail:kanghuixx@sin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