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的紐約

劉瀅

假期日。旅行時。親子一起認識世界的過程，新鮮，刺激，無比美好。

晚上九點鐘，紐約曼哈頓街頭，我和五歲女兒到美國的第三天。

因為倒時差凌晨兩點半醒來的女兒再也支撐不住，在著名的RubyTuesday餐廳的長椅上沉沉睡去。全熟的牛排和清蒸的龍蝦尾已經放涼了，我叫了她幾次，還是不醒。天色暗下來，必須回酒店了。

我把裝著錢包、護照的小包斜挎在左肩，塞滿水果、水壺的布袋掛在右肩，打包好的晚餐拎在右手。望著42斤重、長得結結實實、酣睡如小豬的女兒，我暗暗給自己鼓了鼓勁兒，用左手拉起她的小胳膊，彎下腰把她背起來，在兩位黑皮膚的男服務員關切的目光中躬著背走進了紐約的夜色。

餐廳離我住的酒店只隔三個街區，我咬著牙是可以把她背回去的。可是我走錯了方向。當我意識到這一點，并向一位路過的中年白人女士詢問時，女兒從我背上滑了下來，我趕緊蹲下來抱住她。

我一定狼狽極了，現在想象我當時的形象：一個瘦小的長發中國女人，背著三個大小不一的包袱，身體彎曲成龍蝦狀，懷中抱著一個熟睡的健壯的女孩，操著不熟練的英語在繁華的紐約時報廣場問路……

我注意到時不時有一些路人回頭看我，他們黑色的、白色的、棕色的臉上不約而同地寫著兩個字——“同情”。我給他們回了一個無奈的微笑。

在我大汗淋漓精疲力盡終于挪到酒店門口時，女兒醒了，說：“媽媽，我下來自己走。”把她放下來，我發現我的胳膊止不住地顫抖，腰直不起來。

這是我在紐約最累的時刻。連續二十個小時沒有合眼，負重接近我體重的一半。時報廣場上霓虹燈閃耀，我無心流連，只想倒在床上好好睡一覺。

倒完時差后，我和女兒開始了在紐約的快樂假日：

在布朗克斯動物園的大蜘蛛網上攀爬、樹滑梯里滑行，在中央公園游樂場和黑人小姐姐一起蕩輪胎秋千、用沙子建造游泳池，在曼哈頓環島游船上和混血小弟弟追逐嬉戲；

在大都會博物館找卡片上的名畫，在自然歷史博物館看恐龍化石，在航母博物館和來自山東的小姐姐一起體驗宇航員的生活，在杜莎夫人蠟像館扮演鋼琴家，在古根海姆博物館感受小螞蟻在海螺里爬行，在兒童藝術博物館畫畫、捏彩泥蛋糕、和小朋友合作建造樓房，在曼哈頓兒童博物館了解人體內臟運行、認識健康和不健康的大便……

我們興致勃勃地商量行程，網上購票，乘坐地鐵公交；我們毫不遲疑地向司機、售貨員和行人問路；我們不設防地和偶遇的老人、小孩、男人、女人、黑人、白人、外國人、中國人聊天，玩耍；我們用眼睛觀察這個陌生的城市，用腳丈量經過的每一寸土地，用心感受周遭的一切。

女兒好奇地、勇敢地、興奮地迎接著、探尋著、吸收著撲面而來的全新的一切。她像“十萬個為什么”，不停地尋求答案和解釋。

我則盡情地享受著和女兒一起認識世界的過程，新鮮，刺激，無比美好。

這是兩個人的假期，這是兩個人的紐約。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