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名著劇，真加深理解

唐雪

“鶯鶯，你的情緒還不到位，咱們重新拍！”前些天，湖北大學新聞傳播學院 15級新聞班和播音主持班的學生們出沒于武漢的各個公園，正完成“古代文學作品選”的作業。任課教師薛梅為了既令學生加深對文學的理解，又能靈活運用專業技能，便“聯姻”古典文學和新聞傳播學，要求學生以四大名著、《牡丹亭》《西廂記》《竇娥冤》等經典作品為藍本，結合專業所學的攝影、后期剪輯制作知識，自編自演自拍 10分鐘視頻短劇。

原汁原味還是惡搞戲說？

3月28日上午，武漢青山公園的長廊上陽光盈盈，《三國演義》小組十二個成員拖著行李箱，扛著攝像機器，準備上演“獻貂蟬”故事片段，即“李肅向王允提出獻貂蟬的計謀，想引得董卓呂布虎狼相爭”。

拍攝前，小組成員深夜開會，對劇本創造進行了兩次激烈的討論。是要將晦澀難懂的文言文直接照搬下來，還是顛覆傳統，反其道而行之？經過輪番口水戰，導演王允（恰好與書中的人重名）綜合了各方的意見：“我們不對劇情進行大的改編，可以寫成白話文，但必須加入我們自身的理解。”

塵埃落定后，王允用一周時間開始了劇本改編。2700字的劇本雖然字數不多，卻詳細批注了每個人的動作、神態，放大了人物的心理狀態，王允說：“我想不動聲色地揭露人物的復雜情緒，體現他們命運的悲劇色彩。”

比如在寫城府不深、喜形于色的呂布時，他用大量接地氣的語言和具體的動作塑造了一個自己心中的呂布——“呂布看貂蟬看到癡迷，忘了接貂蟬的酒杯，面露尷尬地說‘啊，這……額……；他如癡如醉地聽貂蟬彈琴，忽地拍手說‘好！哈哈，好啊，小姐的琴聲美，人更美，天下無雙啊，哈哈哈；呂布娶貂蟬得逞后，面露喜色‘哦哈哈哈哈，快步受小婿一拜！ ”

此外，王允還站在女性的角度，對貂蟬流露出了深刻的同情。譬如在呂布與貂蟬相見的一幕中，羅貫中是站在男權角度上的，原著中的貂蟬毫無自我意識，也沒有心里的掙扎，單純地聽封建家長的安排，“艷妝而出，送酒與布，眉來眼去，秋波送情”。王允則有意減少了貂蟬輕浮的一面，一字未提“暗送秋波”，甚至兩人互相對視時，“貂蟬失神將酒溢出”，體現了她內心的不情不愿，對自我的珍視。為了突出貂蟬的書卷氣，王允還為其增添了一個“彈琴”的事件。

在拍攝時，出演貂蟬的同學許鈺斌也表示感受了到貂蟬并不是麻木順從的。比如表演在面對呂布的一幕時，貂蟬“面露猶豫之色，惶恐行禮，面露憂愁”，更加引人同情。“貂蟬打動人心的是她那被壓抑、被物化的女性命運，她那無法得到自由和救贖的絕望，也就是現代文學中所說的人類的普遍命運。”

“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人立小庭深院……下一句唱詞是什么？……哦，炷盡……沉煙，拋殘繡線……然后呢？恁……恁……恁今春關情似去年。”女主杜麗娘身穿連衣裙，頻頻忘詞，多次重拍。在武漢生物工程學院的花園里，本應悱惻哀慟的《牡丹亭》劇組有些哭笑不得。

雖然薛梅老師每次上課講到精彩處總會忍不住來一段唱詞，且唱得猶如天籟，但抽中此題，大家還是倒吸了一口冷氣，覺得接到了難度最高的劇本。因為大量文白夾雜的唱詞很難被記住，古典詩句也很拗口，所以主角一時無人問津，拍攝被無限期延長。最終，張微臨危受命，抱著趕鴨子上架的心態接下任務，并將唱詞換成韻味悠長的念白配音。誰知沒背幾句，就要到原定的開拍時間了，眼看下午的上課時間越來越近。

有人提議：“要不這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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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角可以只張著嘴，做出講話的樣子，不用念正確的臺詞，后期配上就行，這樣拍攝一會兒就完成了。”然而在唱詞上的“大躍進”，就會讓制作后期的同學成為苦工。“當時每天都滿課，只得天天熬夜剪輯、合成、配音、加字幕，尤其是配音，太讓人崩潰了。”這時導演開始了反思：“不認真準備，即使拍攝完了，我們也不會有什么文學上的收獲，豈不是違背初衷？”

拍攝一時陷入僵局，“重新準備派”和“敷衍了事派”爭論不休。輪到張微發言時，她表示還是要尊重文學，必須先認真準備再拍攝，不能本末倒置。既然主演如此表態，眾人便開始風風火火地分工合作，有人查《牡丹亭》的思想主旨，有人總結作者和時代背景，有人做課件，一起理解這出劇的深層含義。張微則擔起最重要的責任，開始一句一句研究唱詞，全力背誦。小組集中總結研究成果時，共同觀看了昆曲版本，新聞系的女生們才理解了湯顯祖的“至情論”，一位女生感嘆道：“我才明白困于幽閨的杜麗娘在游園那一刻看到的百花美景時多么震驚，以至于讓她恍然意識到自己的青春受到多么嚴酷的壓迫，最后因情而死、為情而生，正是反映了她心靈的覺醒啊！”

時間越來越緊迫，可大家有了底氣便也不慌不忙。春雨如絲之日，大家為攝像機打上傘，繼續拍攝“游園驚夢”這一片段。張微沒有再結結巴巴，而是真正化身為杜麗娘，衣裳華麗動人，眼神卻流淌著無盡的落寞與哀傷。“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張微嗚咽著念出這段話時，眼睛發紅，鼻子發酸。眾人在雨里一起為這位“因情成夢，因夢成我”的麗娘感慨萬千。

統一主題還是各抒理念？

在4月28日的“戲曲單元”總結課上，各小組的作業被再次放映。古文課教師薛梅總是別出心裁：“現在我為每人發一顆糖，吃完后請用糖紙投票，得票最多的小組將獲得最高學分，還可在同學開的小商店領取 15元零食。 ”最終，《西游記之女兒國》戳到了觀眾的笑點，一舉奪冠。

《西游記之女兒國》小組成員胡維佳說：“我們班女生特別多，小組就決定索性出演女兒國的內容。”導演劉兆煒原本對《西游記》主題的理解是“正邪斗爭”說，一心想美化師徒四人，同時丑化妖魔就這樣，大家帶著各自的理解，一起完成了《西游記之女兒國》。五幕劇剪輯流暢，畫面銜接自然，片頭片尾制作用心，創意十足。最后，大家還興致勃勃觀看了花絮，達到歡樂的頂點。對此，薛老師表示：“你們很好地塑造了一個童話的世界，這是最具個性的一部作品。”

鬼怪，讓兩類角色勢不兩立，以顯出戲劇性。“你的認知太狹隘了！一眼讓人看出自己是妖精的妖精不是好妖精！ ”負責化妝和提供道具服裝的同學們紛紛拍案而起，認為神魔小說《西游記》里的妖怪反映的是真實世界里人們遭遇的苦難，演員不必打扮得過于戲劇化和丑惡兇狠。其他成員也不認可導演的理念，而是腦洞大開，對各自的角色都有新鮮的理解。在吵吵嚷嚷中，導演只得刪去劇本里的動作、神態描寫，只保留原著臺詞，留下足夠多的空間讓大家自由發揮。

出演“孫悟空”的同學李子煜戴著厚厚的眼鏡，一抹齊齊整整的劉海，稱自己是個“心猿”，要充分表現自己純粹的心態。劇中，他不是那個假正經的正面英雄，有時候也會嘲笑懷孕的師弟：“八戒八戒別慌！有道是瓜熟自落！將來在你肚子上戳個窟窿，窟窿里會生出個胖娃娃來的！哈哈哈哈！”

“唐僧”則表示：“我覺得《西游記》是一本滑稽小說，不用講什么大道理，于是想把自己往常謹小慎微、一本正經的高大形象顛覆一下，把自己拉下神壇，用方言演得搞笑一點。”也因此，劇中的他竟然頭戴紙質僧帽，以濃郁的荊州地方口音說道：“貧僧唐三藏參見陛下。”由于過分激動，還把“東土大唐”說成了“凍土大唐”，引來哄堂大笑。

“求親？給誰求親啊？是不是給我啊！”八戒流著口水，擠眉弄眼，毫不掩飾地表達自己的羨慕之情：“嘿嘿，師父好運氣啊！”出演八戒的同學認為八戒的食欲和色欲正是反映了人的正常需要。“沙僧”的扮演者則“演技驚人”，因為整場戲下來他毫無存在感，成功地被所有人都忽略了。長發斯文的他對此莞爾一笑，說自己只是個無產者，沒有話語權，所以演得低調。

責任編輯：曹曉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