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彩虹

王杰平

晨 景

一滴雨從天空中摔下

未聽見它喊痛

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這是潮濕一天的開端

出門的人開在一朵花里

前行的方式有點好笑

水把一切收拾干凈

包括遠處灰色的房頂以及嫩綠的墻

墻下的樹丫沒有冬日的冰渣

梔子花的香

三角梅的紅

在我的身前水簾的背后漸漸地彌漫

綠肥時節

花都希望是最后一朵

我看見在水的前面

一條小溪沿著一片葉子低落下去

這是春天

鳥的語言是半熟的麥粒

靜靜地撒入天空

一束秧苗亮翅于地心

嫻熟地解開情人初生的扣子

綠色的汁蔓延開來 是風

香醇天邊天際

我認真地避開發芽的石頭

和那些懸于頭頂的雛燕

像一尾動聽的魚

漂亮地穿行在萌動的陽光里

還未上路的十月

已感動得不僅是一把金黃的農具了

海 邊

我玩著沙漏

你在一旁看潮水翻卷著浪花

太陽照耀萬物

使事物的表面干燥

深處的沙粒每一粒都水分充足

夜幕下的大海 像一滴眼淚

掛在地球上

我伸出懷念青春的舌頭

舔著它的鹽

和你發梢上潮濕的海風

我的心開始蔚藍

像一條在陸地上掙扎的魚

就要回到海里……

看見彩虹

一道彩虹里有幾顆藍莓 橙子

你喜歡的蘋果 油麥菜

和西蘭花

一道彩虹里有多少肥沃的濕地

好看的青草 遇見人類就迅速隱匿的

小動物

風去了又來

花落了再開

天空 海洋 或者迷惘與信仰

一道彩虹里還有一次生命的我們

對愛和奇跡的渴望

看見彩虹

我和你一起看見天地之光

順著你手指的方向

一道彩虹里有生活的炊煙

孩子的蠟筆

和你常用的佐料

在蠡湖

迎著風走

我就能聽見風的歌唱

在蠡湖 深夜的蠡湖

湖水躬起黑色的脊背 奔涌著

一排又一排地砸在堤岸

然后碎成不規則的白色顆粒

快看：蠡湖圍著堤岸在低處下雨

在蠡湖

湖面的顏色隨天空的變化而不同

這讓我想到了她的起伏姿態和飄然神情

像一位深陷情竇中的湖妖

戀愛中的興風作浪才是最好的美景

所以 在蠡湖

我每一次舉步都是為了更好地駐足

迎著風走

我就能聽見風的歌唱

在蠡湖 今晨的蠡湖

我是一條銜著二枚柳葉的魚 飛翔

一枚送給蠡湖盡頭的太湖

另一枚送回從重慶飛來又飛回的我

聽 雨

漸來

滴嗒的聲音 水的氣息

迎著風 順著雨

一會在上

一會往下 含著天地的濕

興許這樣

一波一蕩后

洗凈的根莖 新鮮而又飽滿

我愛雨

雨是水的引路人

是快樂的鞭子抽打光芒的身體

然后啊 靜待發芽

烏鎮一夜

天矮下來的時候

再低的老屋也就高了

這是傍晚的烏鎮

近旁的拱橋

相映在暖色的小河里

稍遠一點

是另一處拱橋上的剪影

以及橋下金幣樣散開的波光

烏鎮一夜

我想學著先前那個晚出的人

用手遮住燈火

走過雨后的青石板小巷

然后啊

閃進一朵窗花的夢里

一種音樂

這時 伸出雙手 所有的目光奔向大海

黑夜如晝 浪濤翻飛

久違了我的音樂

我們自由 水天一色

當寶石蘭的光和孩子筆下的描紅邂逅

我看見小顆粒玩具在親吻

我聽到所有的海洋動物在歌唱

這個時候啊

我能分辨出前些天和此時花開后纏綿悱惻的香

音樂 我的音樂

沒有比你更神奇的了

就像今晚 在瞬時 我們息脈相合無寐共枕

2015年冬天

冷啊

從立冬開始

我就用古老的火柴依次列出這些名字

小雪 大雪 冬至 小寒

大寒未到

更多的冷還在路上

我就想啊

如何把你去年的……比耳語輕一些

比火柴棍暖一些的好

都當成進補的花生 栗子和紅棗

這個冬天

我要養好草地 山川 河流和時間的傷

要呵筆尋詩

找到丟掉的那一句

像寒冷的雪人

哈出一口熱氣

跟著 立春就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