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記》道家思想英譯的文化協調策略研究

李 秀 英，　康 紅 梅

(大連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 遼寧 大連 116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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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記》道家思想英譯的文化協調策略研究

李 秀 英，康 紅 梅

(大連理工大學 外國語學院, 遼寧 大連 116024)

摘要：源語、譯語文化之間的不對稱性是譯者面臨的難題之一，也是翻譯研究的一個重要課題。文章以《史記》的兩個譯本，即美國漢學家Burton Watson英譯的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和William H. Nienhauser, Jr. 英譯的The Grand Scribe’s Records為語料，分析兩位譯者在向英語讀者譯介《史記》時，如何處理源語中的道家思想和譯語文化之間的不對稱性。分析結果表明，兩位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均采用了文化協調策略，但兩個譯本語言又各具特色,其中Watson的譯文語言通俗易懂、意義透明，較傾向于譯語文化及譯語讀者，而Nienhauser的譯文更忠實于原文信息,更貼近于源語文化。同時，譯文的語言差異在一定程度上也體現了譯者在翻譯目的及譯文讀者取向上的不同。

關鍵詞：《史記》；翻譯；不對稱性；文化協調策略

一、引言

“道”作為中國文化重要組成部分，對中國古代歷史、政治、社會、文化等產生了深刻影響。《史記》作為中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融匯了道家豐富的政治、自然、人生、道德、養生等思想[1]。這些思想具有明顯的民族文化特質。在翻譯民族文化時，譯者往往會遇到源語、譯語文化間的不對稱性(incompatibilities)。如何處理這種不對稱性成為翻譯研究的重要課題。

譯者在面對源語語言和文化差異時有時采用“協調”(mediation)策略，但“協調”作為翻譯研究的概念是Basil Hatim與Ian Mason 于1990年在DiscourseandtheTranslator一書中首次提出的[2]。Hatim和Mason 認為譯者發揮“協調”作用的程度取決于譯文和原文之間的時間差異，以及原文和譯文讀者之間的文化相似度[2](p127-128)。這是因為不同文化的意識形態、道德體系、社會政治結構之間往往會有不對稱性(incompatibilities)，其時空差異性更為突出。譯者需要識別和協調這種不對稱性，以保證意義的傳遞。就互文指稱(intertextual reference)傳遞而言，Hatim和Mason 認為“協調”是分析譯者決定的有效途徑[2](p128)。

“文化協調者”(cultural mediator)作為一個概念，是Stephen Bochner 等于1981年在TheMediationPerson:BridgesBetweenCultures一書中首次提出的[3]。在該書中，Bochner等指出“文化協調者”在不同文化體系之間發揮紐帶作用[3]。R. Taft指出，把一個文化群體的表達方式、意圖、感悟、期待解讀給另一個群體的行為就是協調[4]。可見，Bochner和Taft定義的“文化協調”包括譯者在翻譯中所起的協調作用。

翻譯研究“文化轉向”代表人物Susan Bassnett 認為，翻譯是一種跨語言的文化信息的傳遞。譯者要協調全球性系統和源語系統之間的關系，以構建理解的可能性[5]。Edwin Gentzler 指出，翻譯的文化協調性不僅體現在對不同文化之間共時信息的傳遞，也包含了對各種歷史傳統歷時信息的傳遞和協調[6]。Claudio Salmeri 研究了諺語、慣用表達式、實際事物(realia)等從英語譯成波蘭語的實例，發現譯者為了在譯語中找到源語詞語的最準確譯文，考慮了跨文化、跨語言的細微區別、源語和譯語的源頭和差異等因素，采取了跨文化協調策略[7]。Cyrus Hamlin 研究了新批評代表人物I. A. Richards 的作品《孟子論心智》(MenciusontheMind)，發現Richards在該書中運用多重定義理論和語言多重意義理論來探討翻譯問題。同時Richards 采用簡單明了的英語翻譯了荷馬《伊利亞特》和柏拉圖《理想國》中重要概念，以使普通英語讀者易于接受其譯本[8]。因此Hamlin 認為Richards 在翻譯中采用了文化協調策略。Klaus Mann 等研究了具有德英雙語文化背景的作者的自譯文本(self-translation)，發現德譯本具有顯著變化，并存在重構現象(restructurings)，而這不是由于譯者在詩學意義上的英、德雙語語言能力所致，而是由于譯者的文化協調傾向引起的[9]。

本文以《史記》的兩個譯本，即美國漢學家Burton Watson英譯的RecordsoftheGrandHistorian[10][11]和William H. Nienhauser, Jr. 英譯的TheGrandScribe’sRecords[12] [13][14][15]為語料，分析兩位譯者在向英語讀者譯介《史記》中包含的道家思想時是否采用了文化協調策略、采用了怎樣的文化協調策略、這些策略是否具有差異以及引起這些差異的原因等。

二、《史記》中道家思想英譯的文化協調策略

道家思想的核心概念主要有“道”、“氣”、“無為”、“至人”、“陰”、“陽”、“自然”等。下面主要以Watson 和Nienhauser 的兩個英文譯本，即RecordsoftheGrandHistorian和TheGrandScribe’sRecords為例，分析兩位譯者英譯《史記》中的“道”、“氣”、“無為”、“至人”、“陰”、“陽”、“自然”等道家核心概念的方法，以確定譯者是否采用了文化協調策略、采用了怎樣的文化協調策略等。

文化協調策略框架下的具體翻譯方法可分為：描述性對等翻譯，即用描述性語言去解釋源語文化詞語的內涵；文化對等翻譯，即用譯語中的對等文化詞語替代源語中的文化詞語，形成一種近似的文化對等，其語用效果高于使用譯語中的文化中性詞進行的翻譯[16](p82-83)；功能對等翻譯，即用譯語中不含有文化內涵的文化中性詞語來翻譯源語具有文化內涵的詞語，從而把源語文化詞語內涵概括化或者中性化[16](p83)；補償翻譯，即當一句話中某部分的含義在翻譯時有所缺失時，在該句話另一個部分或在鄰近句子中對其進行補償[16](p90)；借譯，即將源語中的文化概念詞語音譯到譯語中，以保留源語詞語的本土特色；自然化翻譯，即將源語信息用符合譯語語言規范、且讀起來自然、流暢、非概念性的一般詞語表達出來；概括化翻譯，即與原文詞語的含義相比，譯文不那么具體，含義更加概括化[17]。

1.Watson英譯《史記》道家思想的文化協調策略

(1)描述性對等翻譯

例：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急擊勿失。(《史記·項羽本紀》)

ButnowthathehasenteredthePasshehasnottakenasinglething,norhashedalliedwithanyofthewivesormaidens.Thisprovesthathismindisnotsetuponminorjoys.Ihavesentmentoobservetheskyovertheplacewhereheisencamped,andtheyallfounditfullofshapeslikedragonsandtigersandcoloredwithfivecolors.ThesearethesignsofaSonofHeaven.Youmustattackhimatonceandnotlosethischance[10] (p28).

“氣”是道家自然哲學思想中一個重要概念，指“道”生成萬物過程中形成的中間物質[18](p167)。在這里主要指一種特別罕見的彩云，即“龍虎型的罕見彩云”，這在古代常被看作帝王出現的征兆。Watson將“氣”描述性地譯為the sky over the place where he is encamped，意為(觀察)“他(沛公)扎營之地正上方的天空”，突出“觀測云氣可以預知人世的禍福”的含義[19](p591)，語言通俗易懂，意義十分明了。鑒于“龍虎”及“五彩”為帝王出現的征兆和跡象，Watson把“天子氣”中的“氣”譯為“signs”，以表示“征兆、預兆”。這種描述性對等翻譯方法有利于譯文讀者理解原文。

(2)文化對等翻譯

例：治務在無為而已，弘大體，不拘文法。(《史記·汲鄭列傳》)

Inthispost,aswell,JiAnemphasizedapolicyoflaissez-faire,interpretinghisdutiesverybroadlyandnotbotheringwiththeletterofthelaw[11] (p344).

“無為”是道家政治思想中一個重要概念，即順應自然變化。老子認為宇宙萬物的根源是“道”，而“道”是“無為”而“自然”的。人效法“道”，也應以“無為”為主。“無為而治”并非無所作為，而是強調要順應自然規律[20]。在這里Watson采用來自法語的“laissez-faire” 翻譯“無為”，并用a policy of加以限定。laissez-faire指 the policy of noninterference, especially the policy of government noninterference in economic affairs or business[21](p370)，突出政府的不干涉政策，特別是對經濟層面的不干涉政策。相比于原文，譯文易懂，但內涵有所缺失。

例：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Thesageabandonsthings,andjoinshimselftotheTaoalone[11] (p514).

“至人”是道家人生哲學思想中一個重要概念，義同“圣人”[19](p4549)，主要指那些超凡脫俗、達到無我境界的人，或指那些在思想道德修養上造詣極深的人。Watson將“至人”譯為“the sage”，它在西方文化中表示a profoundly wise man[21](p597)。可見原文文化內涵有些缺失，但譯文能較好地為譯語讀者所理解。

(3)借譯

例: 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Thesageabandonsthings,andjoinshimselftotheTaoalone[11] (p514).

“道”是道家思想最為核心的概念，既指宇宙的起源，又指萬物運轉規律。Watson采取了借譯方法，將源語“道”用韋氏音標“Tao”直接音譯。因Tao已進入英語詞匯，所以對于譯語讀者來說，Tao并不陌生，且具有源語文化特征。

(4)借譯和補償翻譯

例：夫樂調而四時和，陰陽之變，萬物之統也。(《史記·外戚世家》)

Astheharmonyofmusicbringsordertothefourseasons,sotheinteractionsoftheyinandyang,themaleandfemaleprinciples,aretheoriginofallcreatures[10] (p323).

在道家自然哲學中“陰、陽”二氣運轉主宰宇宙萬物。若二者平衡，宇宙萬物一切安好；若二者失調，不好的事情就會發生[18 ](p64-67)。所謂“陰陽變，則能生萬物，是陰陽即夫婦也。夫婦道和而能化生萬物，萬物人為之本，故云萬物之統”[19](p3321)。鑒于yin 和yang 在西方已是比較熟悉的概念，Watson采取音譯yin 和yang后，又加上the male and female principles，即“夫婦和原則”來補償譯文，使其含義更加明晰。

(5)自然化翻譯

例：黎民得離戰國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史記·呂后本紀》)

ThecommonpeoplesucceededinputtingbehindthemthesufferingsoftheageoftheWarringStatesandrulerandsubjectalikesoughtrestinsurceaseofaction[10] (p28).

Watson把“無為”譯為“surcease of action”，其中surcease指to pause, delay; to stop, end[22]( p1432 )，所以surcease of action可表示“暫停、推延或停止行動”。這是一種自然化翻譯表達方式，不含有文化概念，但基本上可以表示“不采取(大規模)行動”(以休養生息)的道家政治哲學思想。

(6)概括化翻譯

例: 上大怒曰：“人之無道，乃盜先帝廟器。” (《史記·張釋之馮唐列傳》)

“Instealingobjectsfromthetempleoftheformeremperor,thismanisguiltyofthemostheinousoffence!”saidtheemperorangrily[10] (p471).

Watson基于“盜先帝廟器”的行為，把“無道”譯為“the most heinous offence”, 其中heinous指outrageously evil or wicked, abominable[22](p649)，因此the most heinous offence表示“滔天大罪”。譯文雖未直接表述“盜先帝廟器”是違反“道”的道德思想的行為，卻概括化地突出了“無道”的語境內涵，即“滔天大罪”。

例: 故物賤之徵貴，貴之徵賤，各勸其業，樂其事，若水之趨下，日夜無休時，不召而自來，不求而民出之。豈非道之所符，而自然之驗邪？(《史記·貨殖列傳》)

Thus,whenacommodityisverycheap,itinvitesariseinprice;whenitisveryexpensive,itinvitesareduction.Wheneachpersonworksawayathisownoccupationanddelightsinhisownbusinessthen,likewaterflowingdownward,goodswillnaturallyflowforthceaselesslydayandnightwithouthavingbeensummoned,andthepeoplewillproducecommoditieswithouthavingbeenasked.Doesthisnottallywithreason?Isitnotanaturalresult?[11](p477)

Watson把“道”譯為“reason”(道理)，把“自然”譯為“natural result”(自然結果)，弱化了道家思想的概念意義，但反映了道家順應自然規律的思想，是一種概括化的翻譯。這種翻譯與上文所述的商品價格的變化規律、百姓安居樂業與貨物豐富的關聯性等形成一定邏輯關系，使譯文讀起來自然易懂。

可見，Watson在英譯《史記》中的道家思想時，主要采取了描述性對等翻譯、文化對等翻譯、借譯、補償翻譯、自然化翻譯、概括化翻譯等方法，以協調源語文化和譯語文化之間的不對稱性。

2.Nienhauser英譯《史記》道家思想的文化協調策略

(1)功能對等翻譯

例：今入關，財物無所取，婦女無所幸，此其志不在小。吾令人望其氣，皆為龍虎，成五采，此天子氣也。(《史記·項羽本紀》)

Now,havingenteredthePass,hehastakennowealthnorsleptwithanywomanofCh’in.Thisshowsthathismindisnotsetonsmall[matters],Ihavehadamanobservehisaeromanticsigns,andtheyarealwaysintheformofdragonsortigersappearinginallfivecolors.ThisistheaeromanticsignofaSonofHeaven[12](p190).

Nienhauser 把“氣”翻譯為“aeromantic sign”。aeromantic 是aeromancy的形容詞形式，aeromancy在西方文化中指利用云的構造、風流和彗星等宇宙現象占卜未來的“氣象占卜術”[23]，而“氣”作為道家自然哲學概念，在中國古代常被看做帝王出現的征兆，也屬于一種氣象占卜現象。因此，aeromantic sign較好地再現了“氣”的功能意義。

(2)自然化翻譯

例：孝惠皇帝、高后之時，黎民得離戰國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無為。(《史記·呂后本紀》)

DuringthetimeoftheHsiaoHuiHuang-ti(TheAugustEmperorHuitheFilial)andKao-hou,theblack-haired[common]peoplewereabletopartfromsufferingoftheWarringStates,andlordsandvassalsallintendedtorestinnon-action[13](p137).

道家思想中的“無為”是指按照客觀規律、自然規律行事，即順應“道”而行事，不橫加干涉。Nienhauser采用的譯文“non-action” 與action相對，后者表示“the process of doing something, the exertion of energy or influence”[21](p8)，即“有作為，采取行動”，所以non-action可表示“不作為、不采取行動”。這是一個自然化的譯文，且已被英語所接受。

(3)描述性對等翻譯

例：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ThePerfectManhasdivorcedhimselffromphysicalobjects,andonlykeepscompanywiththeWay[14](p306).

Nienhauser將“至人”譯為“The Perfect Man”，即“完美之人”，體現了“至人”的內在含義，是一個描述性對等譯文。

(4)借譯

例：庶子曰：“太子病血氣不時，交錯而不得泄，暴發于外，則為中害。精神不能止邪氣，邪氣畜積而不得泄，是以陽緩而陰急，故暴蹶而死。”(《史記·扁鵲倉公列傳》)

TheHouseholdHeadmastersaid, “TheHeirbecameill, [his]bloodandch’iwereirregular,indisordernotabletobedischarged,andwhentheyviolentlybrokeforthtotheoutside,thentheycausedinjurytothecenter.Whentheessenceandthespiritcannotstopthenoxiousch’i,thenoxiousch’iaccumulatesandcannotbedischarged.Forthisreasontheyangwasslowedandtheyinwasintensified.Forthisreason,hesuddenlydroppeddownanddied[15](p10).

“氣”、“陰”、“陽”也是道家養生哲學概念，對于西方讀者已不再陌生。Nienhauser采取借譯方法將“氣”、“陰”、“陽”分別音譯為ch’i、yin和yang，而把“邪氣”譯為“noxious ch’i”，即對生理和心理都有害的“氣”，較完整地保留了源語文化內涵。

(5)文化對等翻譯

例：至人遺物兮，獨與道俱。(《史記·屈原賈生列傳》)

ThePerfectManhasdivorcedhimselffromphysicalobjects,andonlykeepscompanywiththeWay[14](p306).

Nienhauser采取了文化對等翻譯方法，把“道”譯為the Way。美國漢學家艾蘭(Sarah Allan)指出，the Way是《圣經》中的重要概念，在一些情況下用來指代做事原則，類似于“道”的部分含義，但the Way與“道”在西方讀者中產生的聯想意義不同，二者具有高度文化對等性但又不完全對等[24]。可見，雖然Nienhauser的譯文未能完全傳達源語的所有內涵，但還是比較忠實的，可被譯語讀者理解和接受。

(6)概括化翻譯

例：莊子散道德，放論，要亦歸之自然。申子卑卑，施之于名實。(《史記·老子韓非列傳》)

ChuangTzuabandonedmoralityandletloosehisopinions,buthisessence,too,liesmainlyinspontaneity.ShenTzutreatedthelowlyasbefitthelowly,applyingthis[principle]torelating[official]titlestothereality[oftheirduties][14](p29).

在道家哲學中，“自然”指一種非人為的本能狀態，是一種自然境界。spontaneity表示the quality of being spontaneous[21](p660 )，即“自發性、自然”。可見，譯文spontaneity雖不構成一個文化概念，但概括性地傳達了源語詞語“自然”的文化信息。

可見，Nienhauser在翻譯《史記》中的道家思想時，主要采取了描述性對等翻譯、文化對等翻譯、功能對等翻譯、借譯、自然化翻譯、概括化翻譯等方法。

現把兩位譯者在處理《史記》中的道家思想核心概念時采用的文化協調策略對比如表1所示。

表1　Watson與Nienhauser 文化協調策略對比

從表1可以看出，Watson與Nienhauser在翻譯時都進行了一定的文化協調，但他們的譯文各有特色：Watson的譯文通俗易懂、意義透明，較傾向于譯語文化及譯語讀者，而Nienhauser的譯文更忠實于原文信息，較貼近于源語文化。

三、影響Watson 和 Nienhauser的文化協調策略的因素

譯者在文化協調策略上的差異在一定程度上體現了譯者在翻譯目的及譯文讀者取向上的不同。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Watson 從事《史記》英譯是受美國哥倫比亞大學東方經典英譯工程委員會委托[25](p202)，而該翻譯工程的譯本主要面向該校修讀通識課程的各專業本科生等普通英語讀者[26](p66), 所以Watson 更多地關注了《史記》的文學價值，而不僅僅是《史記》的歷史學內涵[10](pxviii)。他希望讀者可以從他的譯文中，感受到《史記》音樂特質般的文學韻律[25](p206)。所以，Watson 的譯文傾向于譯語文化及譯語讀者，語言流暢、自然，譯文較為通俗易懂、意義透明。有時為了可讀性，犧牲了嚴格意義上的忠實性[10](p6-7)。這些特征都不同程度地影響了Watson 對《史記》中道家思想核心概念的英譯方式。相比之下，20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開始的 Nienhauser 的《史記》全譯工程具有很強的學術研究特色，譯本主要面向從事中國研究的專家和學者，因此，Nienhauser 的譯文追求忠實和盡可能準確，并配有詳細的語義溯源性注解[12](pxviii, iii-iv)。因此，Nienhauser 的譯文更貼近于源語文化。

四、結語

本文通過分析Watson、Nienhauser翻譯《史記》中的道家政治、自然、人生、道德、養生等核心思想概念的方法，力圖揭示譯者如何處理源語中蘊含的具有濃厚民族文化特質的道家思想和譯語文化之間的不對稱性。分析結果表明，兩位譯者在翻譯過程中均采用了文化協調策略，但兩個譯本又各具特色,其中Watson的譯文較通俗易懂、意義透明，而Nienhauser的譯文較含蓄；Watson的譯文較傾向于譯語文化及譯語讀者，而Nienhauser的譯文更貼近于源語文化。研究也發現，譯者在文化協調策略上的差異體現了各自在翻譯目的及譯文讀者取向上的不同。因此，在當前中國文化“走出去”的背景下，譯者需要根據特定的取向有效地通過文化協調策略來處理源語和譯語文化之間的不對稱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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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稿日期：2015-09-10;修回日期：2015-11-25

基金項目：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項目：“《史記》和《漢書》漢英平行語料庫建設與術語英譯檢索系統的研發”(11BYY049)

作者簡介：李秀英(1967-)，女，內蒙古呼和浩特人，教授，博士，主要從事典籍英譯研究，E-mail:xiuyingli@dlut.edu.cn；康紅梅(1988-)，女，湖南邵陽人，大連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典籍英譯。

中圖分類號：H3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8-407X(2016)03-0095-06

Cultural Mediating Strategies in Transferring Daoism inShiJiinto English

LI Xiuying,KANG Hongmei

(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Dalian 116024, China )

Abstract：Cultural incompatibility between the source culture and the target culture is one of the problems that translators face constantly in the translation process. It is also one of the major issues in translation studies. This paper analyzes the mediating strategies for cultural incompatibility between Daoism and the Western culture in the English translations of Shi Ji, namely 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by Burton Watson and The Grand Scribe’s Records by William H.Nienhauser, Jr.. The research indicates that both translators employ cultural mediating strategies to transfer Daoism into English, though the two translations exhibit different merits. Watson’s translation is more readable, transparent and target reader-oriented, while Nienhauser’s translation is more faithful and source culture-oriented. It is proposed that the linguistic discrepancies between the two translations in mediating cultural differences could be an inevitable result of different translation purposes and different target readership.

Key words：Shi Ji; translation; incompatibility; cultural mediating strateg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