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脫歐進程及其影響

張磊

2016年6月23日，英國就是否退出歐盟舉行了全民公投。公投結果顯示：51.9%的選民投票支持脫歐，48.1%的選民支持留歐。英國的政治精英表示，通過精確地得失計算，考量脫歐的多重后果，理性的選擇應該投票支持“留歐”。但是，最終多數選民希望英國退出歐盟。

英國脫歐進程

英國與歐盟的關系一直比較復雜。由于政治、經濟、歷史、宗教和地理等多種因素，英國長期獨立于歐洲大陸。即使在加入歐盟之后，英國的疑歐情緒也一直存在。1975年英國進行了首次脫歐全民公投，結果是多數民眾支持留在歐盟。近年來，英國民眾對歐洲一體化的懷疑態度不斷高漲。英國希望只推進經濟層面的一體化，反對政治領域的一體化。英國既不屬于申根區，也不使用歐元，與歐盟的發展可謂“同床異夢”。從政黨政治角度看，英國獨立黨（UKIP）的成立和發展進一步導致了國內疑歐情緒的發酵。該黨反對移民，主張“英國退出歐盟”，在移民數量日益增加和歐洲恐怖襲擊的背景下，越來越多的選民開始支持該黨。與此同時，主流政黨的支持率卻在不斷下降。為了贏得更多選民的支持，同時平衡保守黨內部關于歐洲問題的分歧，英國首相卡梅倫選擇了打“歐洲牌”，重提脫歐話題。

2012年7月，卡梅倫發文首次提出公投的可能性。2013年卡梅倫公開承諾，如果贏得2015年大選，將于2017年底前就英國的歐盟成員國身份進行全民公投。今年6月23日，英國正式舉行脫歐全民公投。在短短時間之內，英國經歷了首相辭職、新首相候選人提名、候選人競選和新首相就職。不少評論戲稱，從未發現英國政府的效率如此之高。7月13日，特蕾莎·梅正式接任英國首相。新首相在就職演講中表示，脫歐使英國面臨著重大改變，英國將“迎接挑戰”，未來“建設一個更美好的英國”。

雖然歐盟條約第50條提供了成員國退出歐盟的法律基礎，但是由于條款的模糊性，再加上此前尚未有脫歐程序啟動的先例，究竟應當何時提出脫歐，以何種形式提出，具體程序如何操作都存在很大的不確定性。未來對歐盟成員國身份的替代有多種可能性。一種可能性是英國加入歐洲自由貿易聯盟，處于歐洲經濟區之內，類似于冰島和挪威。另一種可能性是英國單獨與歐盟談判一系列雙邊協議，類似于瑞士模式。第三種可能性是英國與歐盟的關系以第三種模式即“英國模式”出現。對英國來說，既希望享受單一市場帶來的便利，又希望對人員自由流動進行限制，但歐盟方面很難接受這樣的協議。究竟雙方會達成何種協議還取決于英國與歐盟的談判，未來的前景存在多種不確定性。有建議指出，未來可就英國與歐盟達成的協議進行一次全民公投。也有觀點認為，英國脫歐“鬧劇”最終有可能不了了之。

英國脫歐對歐盟的可能影響

第一，英國脫歐為本來已經危機重重的歐盟火上澆油，對歐盟機構與成員國的關系產生負面影響。首先，歐盟委員會和歐洲議會都要求英國盡快啟動脫歐談判，希望盡早結束各種不確定性。但是，部分成員國則持不同態度，希望采取更加謹慎的路徑。其次，一旦脫歐談判啟動，誰將代表歐盟主導談判也成為矛盾焦點。歐盟委員會希望代表歐盟與英國進行談判。但歐洲理事會則認為成員國應該在談判中發揮領導作用，已任命比利時外交官領導“談判特別工作組”。再次，“歐盟的改革”也在近期再一次被提上日程。雖然不少觀點認為拯救當前歐盟困境的辦法是“更多的歐洲”，但一些成員國指出“更多的歐洲”并不意味著成員國向歐盟機構讓渡更多的權力。最后，英國脫歐還會產生示范效應，未來可能導致更多的成員國考慮脫歐的可能性，一體化前景面臨考驗。當然，還需要指出的是，歐盟在歷史上多次面對危機轉危為安，英國脫歐也有可能成為歐盟進一步向前發展的“機遇”。

第二，未來的不確定性導致歐盟經濟波動。在經濟低迷的大環境下，英國脫歐進一步為歐盟經濟帶來負面影響。由于英國脫歐需要與歐盟就各個領域的關系進行協商，未來談判難度巨大，長期的不確定性會促使歐盟經濟發展缺乏穩定。從政策角度看，英國脫歐會使歐盟商業面臨更多的管制負擔。相對來說，英國的政治家比其他成員國的政治家更支持減少繁文縟節，尤其是內部市場領域。如果英國不再參與歐盟內部市場的決策，那么歐盟進一步簡化立法和減少繁文縟節的動力將會減弱，歐盟商業將面臨更多的管制負擔。此外，從預算角度看，一旦英國退出歐盟，未來歐盟預算總量將減少，同時每個成員國的付出將會增加。

脫歐對英國的可能影響

從短期看，脫歐公投結果公布后，英鎊匯率瞬間下跌。從長期看，一旦英國退出歐盟，國內政策必然會受到影響：第一，對外商直接投資而言，單一市場的成員國身份是吸引外商投資的一個重要因素。一旦英國脫歐，可能會導致部分投資者轉移投資目標。但是，在歐盟以外的地區，英國可以確立新的更加有利于投資者的規則框架，從而抵消脫歐的部分影響。第二，從預算角度看，盡管英國是歐盟的凈貢獻國，但是英國國內部分遠低于歐盟平均生活水平的地區獲得了歐盟基金的資助。一旦英國脫歐，這些地區的資金補償將是英國政府需考慮的重要問題。第三，未來英國是否接受歐盟人員自由流動的規則取決于英國和歐盟的談判。此外，退出歐盟的共同農業政策將會減少英國農民的收入；漁業政策管理相對以前則會更有效率；英國在聯合國氣候大會達成的國際減排目標也有可能受到影響；在外交政策領域，英國脫歐將使其無法再使用歐盟的政策工具。

此外，英國脫歐可能導致國家和社會的分裂。蘇格蘭相對英格蘭更支持歐洲一體化，其從歐盟基金中獲益也更多。英國公投結果公布后，蘇格蘭政府提出要求再次進行獨立公投，未來申請加入歐盟。全民公投也使英國社會撕裂，精英和大眾、老年人和青年人分歧嚴重。如果未來英國退出歐盟，必將進一步激化各部分之間的矛盾。對于英國普通民眾來說，能否從英國脫歐中獲益主要取決于英國政府如何填補退出歐盟后留下的政策空白。對于那些正在享受歐盟權利的英國民眾來說，一些“既得利益”可能會因與國內法律不相容而失去。當前非常明確的一點是，“居住和工作在歐盟成員國的英國公民”以及“居住和工作在英國的歐盟公民”正面臨著高度的法律不確定性和不安全感。

英國脫歐對中國的可能影響

中國政府多次表態，中國希望看到一個穩定的歐洲，一個團結的歐洲。目前來看，英國與歐盟的關系還處于不確定之中，也許未來這種不確定性還將長期存在。

1.對中國經濟的影響

第一，英國脫歐對中國經濟的直接影響不大。但是，由于脫歐對主要貨幣匯率的影響，將可能導致全球金融市場的波動。第二，作為重要的人民幣離岸結算中心，英國為人民幣國際化提供了良好的平臺。脫歐可能給英國國際金融中心的地位造成負面沖擊，不利于人民幣國際化的發展。人民幣通過英國在歐洲推廣的戰略所帶來的成本也大大增加。第三，由于英鎊匯率走低，中國消費者赴英購物和留學相對以往則會花費更少。

2.對中英關系和中歐關系的影響

從中歐經貿關系角度看，第一，英國脫歐后，未來中國可與英國單獨談判自由貿易協定，可能會進一步促進中英關系發展；第二，中國企業在英投資可能會部分流失。對部分中國企業來說，相對寬松的英國市場是其進入歐洲市場的跳板。一旦英國退出歐盟，部分中國企業可能會考慮將其歐洲總部遷往其他國家。第三，作為歐盟的重要成員國，英國不僅支持承認中國的市場經濟地位，還支持中國與歐盟談判自由貿易協定。缺少了英國的歐盟對自由貿易的支持會減弱，貿易保護主義的力量將會上升，對中歐經貿關系來說可能帶來負面影響。比如歐盟理事會針對歐盟貿易防御措施現代化的討論一直陷入僵局，主要是因為以英國為代表的成員國強烈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