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小刀(黃磊)
1949年4月23日。一個很普通的日子,那一天南京并沒有像偶像劇那樣下著蒙蒙細雨。
梁奶奶有些焦慮,在學校門口等著她的戀人。
她跺著腳,看著四周,期望那個人盡快出現。十多分鐘后,梁爺爺出現了。那個時候,應該叫小梁,很是年輕。
梁奶奶要離開南京,她要隨父親一起撤退,具體撤退到哪兒,她也不清楚,但是她猜想,時間不會太久吧。可能是一個星期,或者一個月,總之是要回來的。
“你會等我回來的,對嗎?”她輕聲地問。
梁爺爺點了點頭:“當然,我不會離開這兒的。”
他就在這里等她,直到她回來。
1949年,梁奶奶16歲,梁爺爺19歲。2009年,梁奶奶76歲,梁爺爺79歲。
梁奶奶終于得到了梁爺爺的消息。
那一天一如往常,她站在陽臺上澆著花。
孫子回來了,他讓奶奶坐下來,好似非常隆重地要宣布什么,卻又不敢說,讓奶奶先吃了一粒速效救心丸,平息一下心情。
你說的梁爺爺找到了,他還在那里。
對,就在原來的學校,如今他是那個學校的退休教員。曾經那個學校叫國立×××中學,現在國立兩個字已經沒有了,就叫×××中學。
梁奶奶呆住了,半晌沒有說話。
四天后,梁奶奶回到了南京。
在那個種著法國梧桐的街頭,學校的門口,她看到了那個她一直思念的人。如今他老了,頭發花白,眼睛渾濁,她卻一眼便看到了他眼里的那份純真,單純得像一塊晶瑩剔透的玉。
“你回來了? ”
“哎,回來了。”
是的,隔了60年,回來了。
學校好開闊,他們走累了。
她靜靜坐下了,看著他布滿皺紋的臉,她問他,為什么要在這里等這么多年,為什么沒有結婚,為什么還要一個人過。
他搖了搖頭,沒有回答梁奶奶。
那一剎那,梁奶奶的眼眶紅了。她緩緩說,自己的丈夫對自己很好,他們的孩子都很孝順,只是一直牽掛著他,一想到他,心里便空落落的,好似當年有個約定沒有履行下去,她覺得很虧欠他。
梁爺爺笑了,哪有什么虧欠,我覺得這些年很開心。
一周后,梁奶奶回到了臺北。
那天晚上,她輕輕走到丈夫的身邊,好似有話說,好似又沒有什么要說的,靜默不言。
最終是丈夫說的:“你是要去陪他嗎? ”
梁奶奶點了點頭:“我欠他的,這么多年,我想圓他一個未完的夢。 ”
“嗯,這么多年了,你的心里怎么想,我還能不清楚嗎?你如果想去做,那就去,我這邊有孩子照顧著,一切你都不用牽掛。 ”
丈夫賣掉了一幢房子,換成錢交給了梁奶奶。“我要把你嫁到他身邊,這是嫁妝。”他說。
人生就是如此,兩份感情堆積到一起,終是無法都去接受,也無法全部去償還。
她謝謝他的理解與寬容。
他只是溫柔一笑……
那一天,全家人都陪著梁奶奶來到了南京。
飛機飛過海峽,飛越了云彩,在天空飛過了60年,最終落在了南京機場。
她回到了梁爺爺的身邊。
你等了我60年,余下的日子已經不多了,就讓我陪著你吧。
60年了嗎?有那么久嗎?
為什么,我從沒有感覺你離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