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住那些默默無聞為祖國獻身的前輩

一清

2016年的8月，由湖南省、新疆自治區和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兩省（區）三方”舉辦八千湘女上天山66周年紀念”活動。按常規，大型紀念一般都是“整年慶”，或五年或十年的。但八千湘女上天山的活動卻是66周年，前后不靠。

猴年春節，湖南省政協主席李微微訪問新疆時，張春賢書記提到，“八千湘女上天山”，支援新疆建設，今年已是六十大幾年了，湘女們年紀都很大了，我們兩省（區）得有所表示，做個紀念活動如何？要感恩人家啊。如果現在不抓緊做，很多事情可能就來不及了。張春賢是從湖南省委書記任上調來新疆工作的，對湖南有著很深厚的感情，對湘女上天山的歷史尤其了解。“我在湖南工作過，又在新疆工作，想把我們這兩個省區拉得更近，使歷史能夠延續到未來。這中間最好的一個紐帶就是湘女。我們要認真地把這事做好”。

時間過去半個多世紀了，時光的風沙已經快要將曾經動靜很大，但并非驚天動地的往日故事給湮沒了。

上世紀五十年代初，新中國的禮炮在天安門騰空的同時，祖國邊疆的建設已經擺在了黨中央最高領導人的案頭。當時，毛澤東以軍委主席的名義向邊疆部隊發布命令：“你們現在可以把戰斗的武器保存起來，拿起生產建設的武器，當祖國有了需要召喚你們的時候，我將命令你們重新拿起戰斗的武器，捍衛祖國。”進疆解放軍和起義部隊共有20多萬人，這么龐大的軍伍，一年要吃多少糧、穿多少衣，這于新疆這么個交通不便的地方是很難想象的。當時通往新疆的鐵路還沒有修建，從蘭州運糧至哈密只能靠公路，運價等于糧價的7倍，更何況甘肅也無糧可運。解決糧食問題只能從蘇聯進口。蘇方糧價每噸300盧布，而王震的部隊每年需10萬噸軍糧，再加上運費，糧粒已成珠米。為此，新疆軍區后勤部每月要用飛機到北京運一趟銀元用之購糧。在南泥灣生產運動中積累了豐富經驗的王震毅然決定讓軍隊投入生產建設中。一手拿槍，一手拿鎬，把軍隊屯墾看成是建設邊疆、減輕各族人民負擔和鞏固大西北的戰略舉措。經過努力，當年收獲的糧食、油料、蔬菜以及所養豬羊牛等，基本解決了部隊的供給，還提供給當地各民族人民。王震屯墾以解決邊疆供給的故事鼓舞了全軍。他派湘籍師長回湖南招收各種技術兵、文藝兵。幾次三番共招收男兵四萬多人，女兵近八千人。正是這些湘籍軍人，為邊疆的發展、建設及數十年的長治久安，立下了汗馬功勞。因為軍隊員額中有八千湘女分兩批進疆，聲勢浩大，特別吸引眼球，這就是聞名全國的“八千湘女上天山”的由來。

當時上天山的八千湘女，年齡都相對偏小，最大的19歲，最小的才13歲。她們是看了《新湖南報》所發《新疆省人民政府軍區司令部湖南招聘團啟事》來報名參軍的。她們從三湘四水的各個角落走來，有農村的，有城市的，更多的是以長沙為中心的在校學生。最有名的周南中學，甚至有整班報名參軍的情況。這些熱血女青年的參軍入伍，完全按照部隊招兵的要求，走完了“政審、考核、發榜、入列”的全部程序。有關她們最終離別長沙時的情景，一些文史資料都有過記載。湘女歐陽美娜回憶說，“火車一開，回頭一看，媽媽不在了，我就哭了。”湘女譚艷茹的回憶更有畫面感：在火車鳴響汽笛開動的那一瞬，大家唱的是蘇聯歌曲《再見吧媽媽》，當唱到“再見吧媽媽，別難過莫悲傷，祝福我們一路平安吧”時，幾乎所有新兵瞬間都有一種崩潰的感覺，淚流滿面。突然真切地感受到這就要離開家鄉、離開媽媽了，就要去一個不知路途有多遠的地方了。當時領隊軍人也是急了，趕忙改唱《中國人民解放軍進行曲》，“我們的隊伍向太陽，腳踏著祖國的大地，背負著人民的希望……”是這激昂的旋律，一掃了沉悶的氣氛，情緒上才有所好轉。接下來一路風塵，經過月余的巔折，她們來到了迪化（烏魯木齊），當時的新疆首府也就是南梁一條馬路一個十字街，遠不及現在的氣派。但這里還遠不是目的地，她們還需要去更偏遠、更荒漠的地方：石河子、阿克蘇、喀什……她們這一走，背影很快就湮沒在渺渺黃塵中；她們這一走，忽忽就是六十多年啊。這漫長的半個多世紀，她們是怎么過來的，中間經過了多少由笑臉到淚水，由希望到失落的過程，自不待言。她們一定是為共和國的邊疆建設吃過苦了，她們奉獻了一生，包括青春、容顏，知識、智慧，她們是“獻了青春獻終生，獻了終生獻子孫”的一代人。所以，這次活動中有些畫面是很感人的，當看到來自湘江之畔的“家里人”時，她們中有人抱頭大哭哽咽難語。不為別的，只為家鄉父老對她們當年勇于投身邊疆的官方追認，只為對逝去青春的光榮紀念與深長感喟。

當然，湘女們這會兒的哭顯然屬于喜極而泣，畫面是溫馨的，是感人的。但其思考應該給我們深深留下。畢竟，由青春少女到今天的白發老人，在茫茫大漠上，她們的那一份堅守，需要付出怎樣的艱辛，歷經何般的苦困，實在是不難想象的。對于她們，我們應該有更多的感念，更多的關懷。需要我們將這樣的關懷“抓緊”送達每一位。這或者就是本次“66周年紀念”不靠前不靠后及時舉辦的原由。經走訪了解，原來青春勃發上天山的八千湘女，剩下也就800不到了。湖南赴疆團員們多少有些“來遲了”的自責，但終歸還是來了，并且是代表“兩省（區）三方”政府組織，這是對當年湘女們“出發”的一種紀念，也是對所有為國家建設出過力的前輩的撫慰。這種撫慰是應該的，而且應該成為一種制度，以保證我們社會對那些默默無聞為祖國獻身的前輩崇敬的情懷不至被功利的短視所融蝕，保證我們的后代把厚待這些前輩當成一份自覺。

前些年由于自由化影響，網絡上有不少抹黑“湘女天山”的文字，這不是什么不同角度的學術問題，而是戴著毒化過的眼鏡打量世界。有些人是無法理解新中國成立之初人民群眾那種愛國情懷的。中共新政帶給人民的希望，就是歌聲里唱的“解放區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區的人民好喜歡”這種“天亮了”的感覺。青年一代要求獻身祖國、保衛邊疆的熱情，是自發的，是出自心窩窩里的。正是因為人民群眾對共和國未來的向往，才有了湘女們的熱情參軍，才有了父母相送、姐妹相邀的激動場面，這就是“八千湘女上天山”的歷史背景。湘女上天山，記載著的是一代人對國家的忠誠，體現的是人民大眾對共產黨的信仰執著。吃水不忘挖井人。新疆的發展，不能忘了當年八千湘女的付出與貢獻，我們國家今天的繁榮富強正是千千萬萬各界勞動英雄辛勤付出的結果。對于這些奉獻者，不管他是驚天動地的人物還是默默無名的普通勞動者，我們都要紀念他們，厚待他們。習近平總書記“七·一”講話中說得很明確，我們要“永遠保持對人民的赤子之心。一切向前走，都不能忘記走過的路；走得再遠、走到再光輝的未來，也不能忘記走過的過去，不能忘記為什么出發”。細細品味內中真意，講得何其好啊！透過“湘女天山”的青春故事，我們能感覺得到廣大人民群眾和共產黨的“初心”是一致的，那就是建立強大的人民共和國，完成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因此，無論“走多遠”，我們都不能忘了他們。

湖南新疆“八千湘女上天山”紀念活動，是一次不忘初心的深情回望。過去我們在這些方面多少有些欠賬，從現在開始“抓緊做”，完成些補償性功課，還是來得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