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防費比較問題研究

元彥梅

摘 要：近年來，媒體和學者們十分關注國防費的比較問題，在此過程中，他們發現存在著諸如統計范疇差異、規范界定有限、各時段不一致性等問題，使國防費的比較很難反映各國國防力量的真實情況。基于此，筆者認為，國防費經濟負擔水平指標、財政負擔水平指標以及政府多目標優先次序指標可以很好地解決上述問題，而在對這些相對指標的運用過程中筆者發現，現有數據并不適用于國防費的絕對規模比較，確切地說更適用于相對指標的趨勢分析。

關鍵詞：國防費；支出強度；經濟負擔水平；財政負擔水平

中圖分類號：F810.45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0-176X（2016）02-0062-09

《SIPRI年鑒2009：軍備·裁軍和國際安全》顯示，中國國防費2008年首次躍居世界第二，因而引起國際社會一片嘩然。在接下來的幾年時間里，中國國防費一直保持著較高的增速，2009年為14.9%、2010年為7.5%、2011年為12.7%、2012年為11.2%、2013年為10.7%、2014年為12.2%。平均兩位數以上的國防費預算增長率成為中國國防費的代名詞，更使得外國媒體將其曲解為“不斷增長的軍事雄心”。2015年中國國防預算增長10.1%，已然是五年來的最低增長值，但澳大利亞商業旁觀者網卻聲稱，雖然中國國防軍費預算10.1%的增幅相比往年不算很大，但還是遠遠高于2015年7.0%的經濟預期增速。在紀念中國人民抗日戰爭暨世界反法西斯戰爭勝利70周年大會上，當中央軍委主席習近平宣布中國將裁減軍隊員額30萬人時，外國媒體卻將關注的焦點放在裁軍后國防費的變化方面。從國防費絕對值規模的國際比較，到國防費增長趨勢的比較，再到國防費與經濟等指標的比較，外媒對于中國國防費一直保持著極大的關注度，其主要原因在于：一方面，國防費反映的是一國的國防政策、軍事戰略、國防建設規模和速度在經費上的使用，體現了一國的軍事實力；另一方面，對國防費過度關注的背后是“中國威脅論”者對中國武力和對中國和平發展道路的不確定。

一、文獻綜述

國內外學者對于國防費的問題研究成果很多，主要表現在國防費開支需求問題、國防支出同經濟發展之間的相關關系兩個方面。關于國防費開支需求問題，史密斯[1]建立了新古典經濟學軍事開支需求模型，旨在研究國防費開支需求的影響因素；朱慶林和馮長德[2]將國防需求作為國防動員的環節之一開展研究；盧周來[3]選取1953—2001年的數據樣本，通過新古典模型對中國國防費開支需求問題進行研究，發現中國國防費開支與國民收入、威脅方或潛在方國防費開支成正相關關系。關于國防支出同經濟發展之間的相關關系，Benoit[4]運用計量經濟學估算方法對1950—1965年44個欠發達國家進行典型分析后，得出國防負擔對經濟增長具有積極作用的結論；Lim[5]利用哈羅德—多瑪增長模型，否認了Benoit的觀點，指出國防費對經濟增長具有消極影響；李雙杰和陳渤[6]運用費德爾—拉姆模型對中國國防支出與經濟增長的相關性進行了實證分析，指出國防支出對非公共部門（私人經濟部門）的產出具有積極作用。

關于國防費比較問題，福坦奧[7]認為國防費國際比較存在著大量技術、政治和經濟上的困難，這是由于各國貨幣單位、國防費概念和保密程度及在同一基礎上對各種武器的統計處理方面均存在差異，其特別強調了匯率在國際比較中作為換算因素存在的局限性，指出了指數分析法、“搭積木”法及購買力平價法三種比較方法的實際應用情況；布諾斯卡[8]對不同的國防費統計機構數據進行分析，認為國防費國際比較過程中需要考慮概念界定、通貨膨脹率和匯率等問題，并對國防費相對指標研究情況進行了簡要介紹，指出“現有數據更為適用于趨勢分析而不是國際比較”；庫桂生和沈志華[9]、姜魯鳴和王樹東[10]在其國防經濟學著作中均對國防費界定與計量問題進行了闡述。從國內外的研究比較可以看出，由于國防費對政治和軍事戰略的重要性，將國防費比較作為專題進行研究的成果較少，但在研究國防費相關問題的過程中，國防費比較問題又經常成為影響實證分析的重要因素，基于此，本文以解決國防費比較難題為出發點，以探索國防費經濟負擔、財政負擔和反映政府多目標優先次序指標的科學性為途徑，對中國國防費比較進行實證分析，最終得出現有數據并不適用于國防費的絕對規模比較，更適用于趨勢分析，確切地說是國防費相對指標趨勢分析的結論。

二、國防費比較存在的問題

（一）國防費定義和統計范疇差異性問題

1.名稱不統一

在國防經濟學研究領域，與國防費相關的提法有國防支出、軍事支出、軍費和防衛費等。按照國家統計局的定義，國防支出是指國家預算用于國防建設和保衛國家安全的支出，包括國防費、國防科研事業費、民兵建設以及專項工程支出等。按照這個定義，國防支出和國防費顯然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按照中央和地方的責權，國家統計局又將國防支出劃分為中央財政國防支出和地方財政國防支出兩種，兩者之和為國家財政國防支出。事實上，對于相關概念，尚沒有學者對其進行明確區分，在西方國家，大多數學者均將國防費和軍費兩個概念等同看待和使用。這就造成“一個名稱多個數據”或“一個數據多個名稱”的現象，給國防費比較帶來不便。如中國2015年軍費預算就存在8 869.0億元和9 114.9億元兩個數據，事實上，前者是中央財政國防支出預算，后者則是國家財政國防支出預算。因此，在數據使用時，特別是進行時間序列比較時，概念的一致性就顯得尤為重要。

2.統計范疇的差異

由于沒有直接衡量軍事力量的現成指標，國防費被用做衡量軍事投入指標，被視做保障國家國防安全的公共開支，在國際政治上更是被賦予了太多額外的“內涵”。在國家或聯盟利益的驅使下，各國政府往往會根據自己的意愿、目的對國防費進行界定。正是由于軍事、政治或其他原因，使得國防費的范疇界定極具復雜性，這也給國防費的國際比較帶來了困難。就國防費定義方法而言，可分為功能法和部門法兩種，即俗稱的“寬口徑”和“窄口徑”。所謂“寬口徑”就是根據費用功能，如根據用于軍事威懾、國防建設和作戰費用所界定的國防費。按照此界定方法，國防費是一國在一定時期內用于國防及相關行為的支出，其不僅包含了國防部門的支出，而且也包含了其他部門用于國防方面的支出；所謂“窄口徑”就是根據政府國防部門花費進行加總，按照此界定方法，國防費主要是一國在一段時期內用于軍事部門的開支，包括用于支付士兵以及其他有關常備武裝力量人員的費用、軍事訓練維持費以及由軍方購買武器裝備和服務的費用總和。在具體實施上，各國也是寬窄有異。統計范疇差異導致的結果是，不同國家或組織對同一國家國防費的統計結果產生差異，以中國2014年國防費為例，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IPRI）的統計結果為13 296.0億元，而中國國家統計局的統計結果（中央財政國防支出）為8 082.9億元，相差5 213.1億元，通過歷年統計結果比較，SIPRI統計的中國國防費大約是國家統計局統計結果的1.5—1.7倍。

（二）規范界定及矯正的有限性問題

1.常見的三種規范界定

為了剔除因統計范疇不同而導致的各國和各軍事聯盟防務開支中的水分，便于國際比較，一些國家組織、研究機構對國防費涵蓋的范圍進行了規范界定，并對國防費矯正做出了很大努力。其中有三種界定被廣泛使用，即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國際貨幣基金組織和聯合國提出的類別劃分。三大組織將國防費劃分為七大類三十項，其中，七大類包括：軍事力量及服務部分的開支；與軍事、國防、戰略目的有關的其他開支；對以往的軍事力量及行動支付的費用；準軍事部隊、憲兵等其他軍事力量開支；人道主義救援與聯合國維和行動等費用；軍事院校、醫院、公司的軍事基礎設施的民用收入，出售專利、技術的收入等；軍事采購借貸等對未來支出的義務。三種界定方式在以上七大類項目中均有差別，其中又以與軍事、國防、戰略目的有關的其他開支項所包括內容差別最大。目前常常用于學術研究和政策指導的數據是SIPRI軍事支出數據，該數據是根據北大西洋公約組織的定義得出的。近年來SIPRI等機構組織為國防費的規范界定矯正做出了很大努力，其數據有效性也逐步被世界所承認，進而被廣泛地應用于相關領域。

2.SIPRI規范界定及矯正的有限性

研究發現，雖然目前收集和公開發表的數據機構在矯正軍費開支方面付出了很大努力，我們卻不能因為SIPRI現有數據的有效性而忽視了SIPRI規范界定的有限性。

首先，關于數據資料來源的有限性。SIPRI數據來源按優先順序排列如下：第一手來源，由各國政府在官方出版物或問卷答復中提供的官方數據資料，包括國家預算文件、國防白皮書、財政統計資料以及對SIPRI調查問卷的答復。第二手來源，引用原始資料，包括國家統計資料，如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和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統計資料。其他二手來源，包括一些專業期刊和報紙，如經濟數據主要來源于國際貨幣基金組織的《國際金融統計年鑒》、《世界經濟展望》以及由其職員編寫的國別報告等。其次，關于數據統計方法的有限性。SIPRI數據基于公開來源（各國政府提供的官方數據），但官方數據并不一定符合SIPRI的軍費定義，SIPRI可以根據官方數據按照SIPRI定義重新計算軍費，需要注意的是，并不是所有國家都能通過重新計算的方法得到想要的數據；另外，在數據統計的過程中，SIPRI常會遇到存在多個系列的可用數據的情況，此時SIPRI一般會在保證數據時間序列連貫性的基礎上，選擇最符合其軍費定義的系列數據，而不會為了某一年度的通用定義而調整其他年度數據，在特定條件下還必須對某些國家的數據做出估算。最后，關于數據估算方法的有限性。對于官方數據涵蓋范圍嚴重偏離SIPRI定義的、缺乏完整一致的時間序列數據的，SIPRI通過分析官方預算和開支賬目進行估算，或從時間序列中挑出最符合SIPRI定義的數據作為年度數據，然后根據已有的年度數據結合年度開支變化百分比，估算出缺失年份數據，以實現一個時期的數據連貫性。對于不發布任何官方數據的國家，SIPRI并未予以估算，也沒有列出這些國家的任何數據。

歸根結底，規范界定矯正的有限性是由原始數據來源的局限性造成的，也就是由原始數據的可靠性、真實性和可比性決定的。在許多國家，國防費實際水平和構成往往被視做國家機密，軍事預算屬于不受公共監督的“黑色項目”，形成“灰色統計”，即使在宣稱開支透明的西方國家也是如此。如在五角大樓公布的預算實施情況的項目表中，“白堊鷹”、“收縮槭樹”、“綠色森林”和“高貴夫人”等神秘名稱充斥其中，毫無規律可循，要將項目和金額一一匹配基本是不可能的。2012年2月15日，美國《連線》雜志曾經透露，2012年五角大樓整個的“黑色預算”可能達到1 200.0億美元甚至更多，遠遠超過了當年中國中央財政國防支出。

（三）各時段一致性問題

1.名義國防費與實際國防費

鑒于國防費統計范疇、規范界定有限性的問題，袁迎珍 [9]通過對SIPRI數據分析后也得出了現有數據資料不適合國防費絕對規模比較，更適用于趨勢分析的結論。以此結論分析，國際論壇出現的大肆渲染中國國防費連續二十多年兩位數增長趨勢的聲音是否就名正言順了呢？事實上，此種輿論忽視了通貨膨脹因素的影響，即國防費比較還需解決各時段一致性的問題，因此，筆者認為，需要先界定名義國防費與實際國防費。名義國防費是單獨、直接地以本國貨幣表示的各財年國防費的絕對量；實際國防費是考慮物價指數的變動，扣除通貨膨脹因素后的國防費。而媒體上報道的國防費增長率通常指的是名義國防費增長率。基于此，本文將名義國防費和實際國防費進行對比分析，如圖1所示，如若不考慮通貨膨脹的因素，名義國防費增長趨勢確實如外媒所述。1989年中國名義國防費僅為51.5億元，2014年就達到了8 289.5億元，25年間增加了近33倍，增長速度驚人。本文又以1989年為基年的居民消費價格指數進行縮減，得出了實際國防費趨勢曲線，扣除通貨膨脹因素并考慮歷年物價指數變動情況，可見實際國防費增長平緩。剔除通貨膨脹因素是處理一個國家歷年國防支出數據時所遇到的主要問題，圖1中的數據均用居民消費價格指數進行縮減，但應采用哪種方式扣除通貨膨脹率，國際上采用的方式仍不統一。

2.針對軍事價格的通貨膨脹率

居民消費價格指數是民用指數，采用此指數縮減數據是否適合國防軍事領域尚值得商榷。目前，世界上已有幾個國家專門在軍事價格中設定了專用通貨膨脹扣除率，美國就是其中之一。這些指數一般都要大于具有可比性的民用指數，使用過程中常常遇到需修正因產品質量提高而產生誤差的情況。但換個角度分析，如果用軍費的機會成本衡量一個研究對象，那么較高的軍事通脹扣除率顯然是不合適的，因此，采用哪種通脹扣除率還要依據具體的研究目的斟酌而定。

（四）國際比較問題

1.市場匯率（MER）法

各國國防費均是以本國貨幣計價的，而進行國防費國際比較時，需要換算成國際間的通用貨幣。與其他經濟總量的國際比較問題相同，國防費國際比較問題最為常用的是MER法。盡管匯率基本反映了諸如貿易、服務、外國投資和其他資本轉讓等國際經濟交易的可比價格，但是由于國防費的特殊性，容易受到許多不穩定因素的影響，因而有時會使換算后的數據無法反映客觀現實。這些不穩定因素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首先，防務主體經濟開放程度的影響。一個國家經濟越封閉，其國內價格背離市場匯率計算的國家價格的可能性越大。其次，外匯市場管制程度的影響。外匯管制使市場機制作用不能充分發揮，因而使國際間成本價格的比較無法進行。最后，預期的影響。主要指匯率會受政府對未來利息率水平的預期和對政治預期等因素的影響。

為了修正因素影響所導致的市場匯率偏差，經濟學家及國際組織做出了各種努力，聯合國按匯率調整的價格和世界銀行圖表集中的換算率就是矯正后的結果，按匯率調整的價格以某年為基年，用以判斷相對價格的變化，這種相對價格是根據當年國內生產總值綜合價格換算系數制定的。盡管如此，但這些方法仍沒有解決相對價格水平可比結構性問題。

2.購買力平價（PPP）法

針對匯率換算法中出現的諸多問題，經濟學家逐步運用另一種方法，即PPP法來解決。PPP法是一種以美元為標準貨幣，對兩國物品和勞務的標準籃子價格進行比較的方法。理論上講，PPP法換算反映了對各國國防費機會成本的度量，要對國防費產出進行定向衡量，最好能用特定的PPP法對軍事部門進行相應的計算。而且在實踐中，因為原計劃經濟國家匯率不完全由市場決定，西方國防經濟學專家基本采用PPP法對前蘇聯、中國等國家國防費進行衡量。SIPRI在2001年以前對前蘇聯轉型經濟的軍費開支使用的都是PPP法計算的數據，自2002年起，SIPRI才開始使用MER法計算俄羅斯的數據。

如表1所示，以MER法計算的2002年軍費開支排名前15位的國家中，如若用PPP法計算，中國早在2002年就已經位列第二；從SIPRI計算結果來看，中國國防費按PPP法計算的結果大概是MER法計算結果的4.6倍。通過對表1的觀察還可以看出，中國、印度和俄羅斯此類發展中國家，按照PPP法計算結果排序相對于MER法計算排序而言，其排名都大幅度提前，這是因為運用PPP法對發展中國家的物品和服務價格進行計算的結果往往比用MER法計算結果高出許多[10]。

我們依舊不能忽視運用PPP法經常出現的操作上的困難：首先，在選取代表商品過程中，由于各國消費水平、消費結構、消費習慣及消費質量存在很大差別，這種方法換算的結果與客觀現實之間有一定差距。其次，這種方法是按權數求出的某種商品或勞務的世界平均價格，必須將選定的商品按其在各國經濟中的比重加以均衡。再次，各國直接參與國際交換與分工的主要是貿易品部分，而按此方法換算的國民生產總值（GNP）既包括貿易品也包括非貿易品，這在一定程度上夸大了一國參與國際交換的能力。對于貿易品占較小份額的國家尤為如此。且此方法的選擇和調查手段還不完善，限于目前的條件，統計與調查主要集中在一國比較發達的城市和地區，未能涵蓋廣大農村和落后地區，這對于經濟發展不平衡的國家來說顯然又存在夸大的傾向。最后，這種方法對于國民核算資料的要求比較高，需要做大量的調查并需要具有較高的統計技巧，必須在每個國家收集數百種商品的價格指數，并要根據文化與質量差異計算權數，這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有一定的實現難度。因此，到底該用MER法換算還是用PPP法換算，目前仍存在爭議。

三、避免國防費比較難題探索

（一）衡量國防費支出強度指標

正如在理解國內生產總值GDP時，常將GDP排名與人均GDP排名相比較一樣，人均國防費指標同樣值得關注。除此之外還有軍人人均國防費支出和單位領土面積國防費支出，前者反映的是軍隊自身發展對國防資源投入的需求水平，后者反映的是國家防務壓力與國家領土領海面積的關系，從一般意義上講，國家領土領海面積越大，看家護院的責任也越大，同時，復雜的歷史形成的特定邊界線的不確定性越明顯，國與國之間的矛盾越突出，國家的防務壓力也就越大，因而國防費需求規模就越大。以上三個指標均用來衡量國防費支出強度，但從以上三個指標的定義來看，雖然加入了人口數量、軍人數量、領土和領海面積為參考因素，卻不能消除國防費總額各時段一致性問題和國際比較問題。

（二）衡量負擔的指標

李潔等 [12]對國防費與國民經濟、財政支出等指標關聯度進行分析并指出，考慮一個國家國防費開支是否合理還要看其國家承受力。衡量經濟負擔水平和衡量財政負擔水平的相對指標作為國家承受力的體現，其最大的優點就是很好地解決了國防費比較過程中時間段一致性問題和國防費國際比較問題，即規避了通貨膨脹扣除率和貨幣換算問題，使大國與小國、富國與貧國國防費比較變得相對容易。

1.衡量經濟負擔水平指標

國防費占GDP比重即“國防費/GDP”是較為傳統且廣為使用的一個指標，這一指標用于衡量一個國家所創造的GDP中有多少用于國防消費，SIPRI年鑒中的“Share of GDP”采用的就是該指標。也有人曾經提出采用國防費占GNP比重來衡量，但由于GNP的核算范圍和計算難度較大而最終放棄。另外一個衡量經濟負擔水平的指標是國防費占扣除居民生活消費GDP比重指標，即“國防費/（GDP-居民生活消費）”。研究認為，在GDP中扣除居民生活消費，用剩余量代表可供國防利用的資源更為合理，特別是和平時期與戰爭時期相比，居民生活消費水平差異很大，二者得出的結果自然存在較大差異。相對而言，在戰爭時期國防可能擠占更多的居民消費，但在和平時期或非全面戰爭時期，居民消費水平的變化具有較強的穩定性和延續性，因此，用國防費與調整后的GDP比重反映國家經濟負擔水平的變化，具有縱向可比性。

2.衡量財政負擔水平指標

衡量財政負擔水平的指標有兩個：國防費占國家財政支出比重即“國防費/國家財政支出”和國防費占中央財政支出比重即“國防費/中央財政支出”。理論上，國防費占國家財政總支出的比重可以反映國防建設給財政收支帶來的壓力，但在現實中，許多國家財政采用的是多級財政體制，基本劃分為中央和地方兩級，不同層級的財政承擔其相應層級的公共產品提供任務。國防作為純公共產品，主要由中央財政負擔。因此，計算國防費占中央財政支出的比重，更能體現國防建設給政府財政的壓力，SIPRI年鑒中的“Share of Govt.Spending”即為國防費占中央財政支出的比重。在中國，中央財政和地方財政財權和事權劃分不盡合理，轉移支付不夠規范，財政收支在中央和地方兩級間的分配尚處于改革的變化中。習慣上，以國家統計局數據為依據進行計算時，多數采用國防費占國家財政支出的比重來衡量財政負擔水平指標。

（三）反映政府多目標與優先次序指標

除了上述指標之外，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在其《人類發展報告》中突出強調了一個指標，即反映國防費與衛生教育開支關系的指標“國防費/公共教育醫療衛生支出”[8]，該指標在美國軍備控制與裁軍署和西瓦德出版物的早期版次中均有記載。聯合國開發計劃署通過宣布將衛生和教育開支置于人類發展優先考慮的項目，格外強調了這一指標的重要性。盡管該指標以衛生和教育開支為基礎的比較存在諸如個人與政府供給份額不同等問題，但該指標在宏觀上反映了政府對公共品供給先后次序的排列，在微觀上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反映軍事集團與非軍事集團之間預算分配力量的對比情況，還可以考慮國防支出與科研支出的比重，由此可見，國防費與比較項目的關聯性反映了“大炮”與“黃油”的問題，即國防資源的配置問題。通過其定義我們也可以看出，此類指標也有效地規避了國防費比較中時間段一致性問題和國際間比較問題。

（四）相對指標的比較方法

除了以上指標外，如何評價合理開展國防費比較，應該從兩個角度加以考慮。首先，時間序列的縱向比較。該比較揭示了國防費顯著名義增長下給經濟帶來的實際負擔，解決了時間段一致性問題，相對于“現有數據更為適用于趨勢分析”[12]而言，筆者認為，現有數據更適用于相對負擔指標的趨勢分析。其次，國際間的橫向比較。該比較的目的是為了參考國際實踐經驗，評價國防費持續良性增長的可能性空間，以及未來中國國防費增長可能遇到的結構性阻礙，也更加側重于該類指標國際間的趨勢分析。

四、中國國防費比較的經驗分析

（一）比較對象的選擇

本文依據國際政治與軍事關系，選擇典型國家與中國進行比較。美國是世界超級大國與軍事大國；英國、法國和德國是歐洲最重要的三國；俄羅斯與中國均為新興市場經濟體，且面臨經濟建設與軍事戰斗力提升的雙重任務；日本、韓國是美國的軍事同盟國，日本與中國長期存在領海糾紛；印度與中國存在領土糾紛，而且同為新興經濟體。基于這些國際關系與經濟特點，本文選擇以上8國作為中國的比照對象。數據來源于國家統計局年鑒和SIPRI各年份年鑒。

（二）衡量國防費支出強度

1.時間序列的縱向比較

以人均國防費為例，該指標與一國國防費總額、人口數量有關。本文以SIPRI統計數據為依據，將人均國防費歷年名義增長率與國防費歷年名義增長率相比較可以得出如下結論：首先，人均國防費增長幅度略低于國防費增長幅度，2010—2014年國防費增長率分別是10.3%、19.4%、15.2%、12.8%和13.2%，而人均國防費增長率為9.8%、18.8%、14.6%、12.2%和10.2%。其次，人均國防費發展趨勢與國防費發展趨勢基本一致，與此相類似的還有軍人人均國防費支出和單位領土面積國防費支出指標，在一定時期內，它們與國防費總量指標發展趨勢相似，這主要是由軍隊員額和領土面積階段穩定性所決定的。因此，一般情況下，在進行國防費規模增長趨勢分析時，只要考慮國防費增長率即可。另外，軍人人均國防費支出和單位領土面積國防費支出指標同國防費總量指標一樣，難以規避時段一致性問題，使用時應該結合研究目的慎重考慮。

2.國際間的橫向比較

2015年2月12日，中國外交部指出，2014年中國人均國防費支出僅相當于美國的1/22、英國的1/9和日本的1/5。該數據中，中國國防費人均額是以國家統計局口徑進行統計的，那么，SIPRI統計的結果又如何呢？從表2中可以看出，即使采用統計結果相對較高的SIPRI數據，中國國防費人均水平仍相對較低，同樣以2014年的數據為例，僅為美國的8.2%，英國、法國、德國和俄羅斯的15.0%—30.0%，不到日本和韓國的50.0%。這說明，就人口規模角度的相對支出強度而言，中國的國防費整體規模并不算高。

（三）衡量經濟負擔水平

1.時間序列的縱向比較

如圖2所示，綜合SIPRI和中國國家統計局的數據可知，中國國防支出給整個宏觀經濟帶來的壓力基本可以分為三個階段：第一階段是1978—1997年，中國國防建設給經濟帶來的壓力不斷減小，1997年降至最低點1.6%。第二階段是1998—2007年，中國國防費經濟負擔逐漸增大。第三階段是2008年至今，雖然在2009年有小范圍波動（與國際整體趨勢相同），但該指標趨勢基本穩中有降。從三個階段的發展情況來看，總體趨勢與中國國防戰略是一致的，1988—1997年，為彌補國防基礎建設不足和維護國家安全統一的需要，中國在經濟不斷增長的基礎上逐步加大國防投入，但同期年均GDP增長20.7%，國防費占GDP的比重卻繼續下降；1998—2007年，國防建設進入新的歷史時期，國防費進入補償性增長階段，為了維護國家安全和發展利益，適應軍事變革需要，國防費占GDP比重在2002年上升到一個高度后依舊穩中有升是符合國家利益的；2007年至今，中國國防費正從過去的補償性增長向協調性增長轉變，雖然在2009年有小范圍波動，但該指標趨勢基本平穩，并向協調性增長轉變。另外，從SIPRI和中國國家統計局兩個不同統計機構的指標對比來看，由于二者統計口徑不同，得出的國防費占GDP比重值相差較遠，但是二者在相對指標整體趨勢上卻是一致的。

2.國際間的橫向比較

如圖2所示，本文以計算國防費占GDP比重即“國防費/GDP”為主要比較指標，從SIPRI近18年的數據統計結果中可以看出，即使使用SIPRI公布的數據，中國國防費的經濟負擔水平仍在2.0%上下浮動，遠低于俄羅斯、美國3.0%—5.0%的波動區間，與韓國、印度、英國和法國也有一定差距。以2014年數據為例，中國國防費經濟負擔水平低于SIPRI公布的2014年度世界平均標準2.3% ，2015年預測指標略高于2014年，符合國防費適度增長的規律，說明中國的國防費經濟負擔仍然有上升空間。

（四）衡量財政負擔水平

1.時間序列的縱向比較

如圖3所示，SIPRI統計的中國國防費占財政支出的比重呈下滑趨勢，從1996年的15.7%下降到2013年6.9%，說明近20年來，國家財政支出用于國防支出以外的其他公共品的比重越來越高，中國國防建設始終遵從支持、服務國民經濟發展的原則。從SIPRI和中國國家統計局的指標對比來看，二者統計口徑不同，得出的國防費占財政支出比重雖然有差距，但在相對指標趨勢上，自2007年起基本是一致的，從2015年的預測值來看仍低于2014年的值。

2.國際間的橫向比較

如圖3所示，將歷年國防費占財政支出比重進行國際比較可以發現，存在如下兩類國家：一類國家國防費支出占中央財政支出比重低，如日本、德國、法國和英國，僅占2.5%—6.0%；另一類國家國防費占中央財政支出比重明顯較高，如美國、韓國、俄羅斯、印度和中國，均保持在7.0%以上。一般情況下，與財政相關指標的國際差異受制于兩個因素，即國防費支出水平和政府的財政支出責任。通過對各國政策背景進行分析不難發現，歐洲國家政府為居民提供較高水平的社會服務，中央財政履行均等化地方財政收支的職能，因而補貼、轉移支付占財政總支出的比重明顯高于其他國家；美國的社會福利制度、福利水平不同于歐洲國家，政府承擔的社會保障責任低于德國、法國和英國，因而國防費占中央財政支出的比重較大；中國的社會保障制度尚處于發展階段，覆蓋面、保障水平有限，中央財政支出規模較小，因而相比之下，中國國防費占中央財政支出的比重也要大于歐洲國家，特別是近年來中國注重民生工程、逐步完善社會保障制度，使得中國國防費占財政支出比重呈下降趨勢。總之，如果忽視財政支出責任的差異，僅比較國防支出占財政支出的份額，會低估歐洲福利國家的國防費支出水平，高估其他類型國家的國防費支出水平。

（五）反映政府多目標優先次序指標

1.時間序列的縱向比較

本文通過收集國家統計局歷年統計年鑒中，國家財政國防支出、國家財政教育支出、國家財政醫療衛生支出項目數據，依據“國家財政國防支出/（國家財政教育支出+國家財政醫療衛生支出）”，計算出中央財政國防支出占醫療衛生教育比重，并做出如下判斷：從財政支出結構角度分析，中國國防支出相對于科學教育、醫療衛生等支出而言增長緩慢，甚至出現下滑趨勢。該指標在1978年為150.0%，1989年下降至45.0%，2007以后不超過30.0%，特別是2011年以后一直在20.0%上下浮動。因此，可以推斷30多年來，中國政府首要追求的目標是經濟增長與社會發展，而不是謀求軍事大國和軍事強國地位。

2.國際間的橫向比較

受數據來源所限，筆者并未收集到完全具體的年度數據資料。但李凌等[13]曾就2009年以前的數據進行研究，指出中央財政國防支出占醫療衛生教育支出比重超過1.0的國家有兩個，即中國和美國，其他國家這一指標明顯小于1.0，尤其是德國，國防支出僅為公共教育與醫療支出的10%。該指標與國防費占中央財政支出比重指標的性質特征有其相似之處，這與前文提及的財政支出職責相關。同時，該指標是衡量財政負擔指標的細化和補充，反映了中央財政支出對國防、公共教育、公共醫療供給責任的優先次序。筆者認為，歐洲福利型國家政府對民生領域、支撐經濟長期增長的教育領域給予了更多支持，中國政府在這方面與其他國家相比較為落后。

五、結 論

本文從分析國防費比較中存在的問題入手，研究了國防費支出強度指標、國家經濟負擔及財政負擔指標、政府多目標與優先次序指標對于規避國防費比較難題的可行性。研究表明，國防費作為反映軍事力量的主要指標，在對其進行比較時，必須結合研究目的合理使用現有統計數據，在使用現有數據資料和統計指標時須謹慎小心，特別要注意不同統計機構數據的統計口徑差異問題、不同時段數據一致性問題以及不同國家比較過程中的匯率換算問題。對于統計結果不能盲目下結論，須審慎斟酌后做出合理判斷。就目前國防費數據而言，并不適用于絕對規模的國際比較，而更適用于趨勢分析，確切地說是國防費相對指標的趨勢分析，更精確地說是衡量經濟負擔、財政負擔以及反映政府多目標優先次序指標的趨勢分析。

在對國防費比較指標進行論證后，本文又對中國國防費比較進行了實證分析。分析發現：SIPRI和國家統計局兩個統計機構對中國國防費統計結果雖然不同，但兩者對于國防費增長趨勢、國防費經濟負擔與財政負擔趨勢分析結果卻相近，SIPRI統計的中國國防費絕對值規模是國家統計局統計結果的1.5—1.7倍；關于國防費經濟負擔適度區間，陳炳福[14]從大國崛起的經驗出發，得出中國未來適度的經濟負擔區間為2.0%—3.0%，中值以2.5%偏弱為宜的論斷，并為廣大研究者所接受，以此為依據，目前中國國防費經濟負擔水平大概為2.0%，處于區間內下限位置，依舊有上升空間，按照中國目前國防經濟向協調性增長發展戰略來看，未來中國國防費發展趨勢穩定。關于國防費財政負擔問題，SIPRI統計結果顯示，目前中國國防費財政負擔趨勢相對穩定，未來仍將在7.0%上下波動。從反映政府多目標優先次序的指標來看，中國相對于歐洲國家來說指標值較高，未來政府應繼續加大民生工程投入，該指標值的繼續降低乃是未來發展的主要趨勢。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在實際數據的分析過程中，不能單就國防費的比較而比較，應緊密結合國際環境和國家戰略政策分析指標發展是否和經濟、社會發展指標相適應。就國防費整體發展情況來看，研究者需要充分認清中國國防費補償性增長的歷史，保持國防費補償性增長向協調性增長轉變的現狀。就未來而言，中國國防費將以中國經濟發展和國家財政支出為重要依據，保持平穩的發展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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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徐雅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