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堅強母親”宋一紅：你來過也愛過

■文/秋蟬

“最堅強母親”宋一紅：你來過也愛過

■文/秋蟬

2016年4月，被網友們譽為“最堅強母親”的杭州媽媽宋一紅，將兒子生前接受捐款的余額，全部轉入到一家醫學基金會。完成全部手續后，宋一紅在心里默念：“兜寶，你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上，看到的是我的笑臉；你平靜地離開這里時，看到的是我的淚眼。媽媽不傷心，因為這個世界你來過，也愛過。”

兜寶這個不到6歲的孩子，在短暫的生命歷程中，先后經過7次手術與32次化療，并完成了全套髓母細胞瘤治療方案。在母親的呵護之下，他刷新了國內兒童神經外科史存活的最新紀錄。更重要的是，母子倆完成了一部絢若煙花的《生命日記》……

病患無情，每一絲空氣充滿苦澀

2010年4月8日，兜寶出生在浙江杭州的一個普通家庭，父母都在公交運輸部門工作。因為母親宋一紅愛看動畫片，尤其喜歡《麥兜故事》里的小豬“麥兜”，因此，她將兒子的小名取為“兜寶”，意喻他的身體像只小豬那樣健碩。兜寶的降臨，讓這個小家庭一度充滿了喜悅。

可是，在兜寶1歲時，宋一紅發現他經常瞌睡，睡覺的時間也顯得很長。好幾次，他吃最喜歡的蛋羹時，總是嘔吐不止，走起路來更是東搖西晃。宋一紅覺得情況不妙，領著他來到醫院檢查。拿到確診單的那一刻，宋一紅看到上面寫著：小腦下蚓部源發，髓母細胞瘤。醫生告訴她：“髓母細胞瘤是顱內惡性程度最高的膠質瘤，預后不會獲得滿意的療效。”宋一紅覺得心跳仿佛都停止了。

和所有母親一樣，兒子的病患激發起她所有的潛能，對過去的日子，宋一紅也有了不一樣的觀看角度。“寶寶健康的時候，我埋怨他不愛吃飯、不懂分享、不講禮貌，不經意間讓我丟了面子，讓我又尷尬又疲累。然而，當兜寶生病的時候，這一切都成了浮云。”宋一紅不再買任何首飾與衣服，上淘寶買的看的都是孩子的用品。

2011年7月21日，宋一紅帶著兜寶來到上海的一家醫院，結果與此前的診斷無異，宋一紅得知：髓母細胞瘤是腫痛中最黑暗的章節，發病的機理至今沒有明確。不過醫生為兜寶量身制作了一套科學可行的方案，可以暫時緩解病情的發展。得知兜寶還有救，宋一紅一片冰冷的心底，流入了一絲溫暖。

第二天上午，在緊急治療的當口，宋一紅在微博上為兒子祈禱，并寫下了第一篇“生命日記”，用以舒緩自己抑郁的心情，同時為熟睡中的兒子加油：“今天的水掛了850ml，幸好帶了3片尿不濕，不然兜寶小朋友要尿褲子了。12點應該能結束戰斗了。還在睡，夢到長城了嗎？”

由于兜寶出現脫水并發燒，需要立即做外引流，原本以為1歲多的孩子是脆弱的，可是兜寶的表現讓宋一紅很驚訝：“兜寶開始退燒，并且要做腰穿，隔壁床10歲男孩的媽媽說自己的孩子每次做都要哭，兜寶說他不哭，我本想安慰那孩子就問兜寶腰穿不痛的是吧，不料兜寶太實誠回我一句：‘其實是痛的。’他眼神中的鎮定，是我從未看到的。”

隨著治療的進行，宋一紅看到了不愿見到的一幕幕，她的心里面，更是經歷著萬千的折磨。“兜寶晚飯吃得不多沒精神，8點就想睡，一直到現在中間就安穩睡了1個小時，疼痛難受，翻天覆地，他不哭喊就發出低吟的聲音，鼻子一直在滲血。醫生剛來看過，作為一個母親，我的心都被撕開了……”

不過宋一紅深知，在絕望中堅持，在艱難時堅強，在煎熬里堅韌，那是愛的堅信。“我給他喂水，他醒了拉著我的手說：‘媽媽我愛你，一直愛到月亮上。’”

一些看起來不起眼的小事，宋一紅也信手拈來，不斷地為自己加油打氣。“今天治療完成后，我帶著兜寶去一家游樂場玩。以前他‘不會走’，門衛常常給他免單，今天不知為什么，門衛竟然將他當成正常的兒童對待，收取了他10元的門票。門衛說這孩子看起來好好的，不能免單了。旁邊的我花了錢也高興，如果真的與同齡的孩子一樣，花再多的錢我也愿意……”

獨力支撐，人生感情磨難重重

就在宋一紅為兜寶的生命努力支撐之際，巨大的壓力卻讓家庭出現了變故。丈夫看不到兒子治愈的希望，想放棄治療，但是作為母親，宋一紅怎能同意？巨大的分歧之下，兩人分居了。

人生步入最為黯淡的時期，她默默品嘗著親人背離的滋味。“我時常告訴自己，眼前只不過是一場噩夢，只要早些醒來就好了……”

宋一紅很快打起了精神，在她看來，能與兜寶在一起，其它的一切都已無所謂了。“無論是平日還是病時，媽媽還是那個媽媽，寶寶還是那個寶寶，但是健康的時候，我們卻會忽視寶寶有多愛我們，總覺得自己是在無私無畏地默默奉獻；而寶寶重病的時候，一切的細節都撥云見日，媽媽寶寶之間最深的維系就浮現了出來。只要健康，就好；只要活著，就好；只要我們還在一起，就好。”

可丈夫的出走，讓家庭經濟雪上加霜，今后的治療費用從哪來呢？宋一紅一邊堅持上班，一邊想辦法。幸運的是，她的上千條《生命日記》漸漸在網絡上引起了關注，上萬個素不相識的人在默默進行著這場愛心接力。每一天都有不同的網友鼓勵，兜寶也變成了大家的兜寶。一位廣東網友郵寄來中藥湯方，一位美籍華裔在當地發動了上千個孩子為兜寶祈福……

更讓宋一紅意想不到的是，當她表示自己想帶孩子到北京看病時，很多網友自發地幫她尋找合適的醫生，還有一些網友則復印孩子的病歷去找專家。2013年初，宋一紅帶著兜寶來到北京治療。初期時，情況十分理想，每天治療完畢后，“兜寶總是扒在病房的門邊，朝著我輕輕地喊：‘媽媽，今天我舒服多了。’每到此時，我的心便快要幸福地融化！”

家庭遭遇變故，兜寶卻能來到北京進行更好的治療，宋一紅由衷地感到幸運。“一路走來，發現所有的小概率事情都被兜寶遇上了。盤點如下：一是髓母細胞瘤發病率不足十萬分之一，兜寶你不幸中了；二是為娘發微博釋放情緒，卻被那么多愛心人士關注，促成了你北上求醫路，你是幸運的；三是兜寶曾經做過的外引流手術，1個月內感染的概率超過90％，幸運的是兜寶中了10％的小概率沒感染。”

2014年4月，在一些熱心網友與社會人士的幫忙下，兜寶上幼兒園的心愿完成了。可是現實問題殘酷得令人心痛，雖然他如愿進入幼兒園，可病情總是不穩定，時不時地還需要繼續進行小型化療。接下來的幾個月中，兜寶的病情迅速加重。人生的景色蕭瑟滿地，讓宋一紅開始了冷靜反思。“我以為兩年前的賭注下對了，往后的每一步我的選擇都很正確，面對殘忍的結局，原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髓母細胞瘤的惡性我戰勝不了它。”“最后一切只有靠兜寶自己了，至少目前和兜寶相同情況的國外病例還沒有根治的先例。我希望有奇跡，但那只是支撐我走下去的信念。”

2015年下半年開始，癌細胞轉移了。“去護士站看化療的孩子1/3是髓母，兜寶依然是年齡最小的。這么多年了真心不容易啊，活一天賺一天。有時候我覺得自己真的冷血了，因為很少有事情可以觸動我的淚點了，兜寶做腰穿我已經不讓醫生按住他了，自己上。”

生命日記，絢若煙花的生命曾經愛過

生命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宋一紅對即將遠行的兜寶充滿了珍惜。“我開心時你跟著一起笑，我煩躁時你耐心忍受，我難過時你輕輕安慰我。不嫌棄，不厭惡，感謝你讓我做你的媽媽。”“猶豫時你抬頭望著我，快樂時你笑著告訴我，受傷時你哭著抱住我。不懷疑，不擔心，感謝你讓我做你的媽媽。”

而經過多年病痛的歷練，兜寶也成了一個小小男子漢。最后一次檢查中，“從診室出來，兜寶就心事重重的樣子，我只能安慰他，醫生說一切都好的，不需要打針吃藥。他說：‘嚇死我了。’后來他吵著要去玩具反斗城，沒力氣玩，只是把所有的玩具都摸了一遍，像在告別。”

2015年11月初的一天，兜寶的狀況出現了少見的平穩。“下午剛出門，居然接到他的電話：‘媽媽早點回來！’我說：‘乖乖，等媽媽。’他說：‘哦。’我說：‘親一下。’他：‘么啊！’激動啊！我以為這輩子都不可能接到兒子的電話了。”

雖然看起來不錯，宋一紅卻十分清楚，這種充滿了陽光的日子，對兜寶而言已經為數不多了。果然，接下來的日子如她所預料。“2015年11月16日。兜寶情況不太好，氣喘不過來，體溫下不去，人有些煩躁。兜寶，我們再堅持一下好不好！”

果然，無論宋一紅怎樣努力，病魔還是緊緊地扼住了兜寶。“今天眼睛開始睜不開了，眼珠子上蒙了一層灰灰的膜，我再也看不見他亮亮的小眼睛了。”此時，復發的腫瘤已經到達兜寶的腦干，劇烈的頭痛經常導致他昏迷。不止一次，宋一紅輕輕地在兒子耳邊說：“不要害怕，朝著最光亮的地方奔跑，不要回頭，再也不會有病痛了。有一天媽媽一定會和你再相聚，媽媽答應你一定好好的。”

生命如同一列飛快的列車，轉眼之間便接近終點。2016年1月7日7時55分，兜寶在媽媽懷里安安靜靜地離開了，連哼哼聲也沒有。腦瘤帶給了兜寶殘酷的病痛，幸好在彌留之際沒有折磨他，最后的一夜，兜寶是在母親的守護之下度過的。“兜寶去月亮了，一個供應歡笑的天堂。寶貝媽媽永遠愛你，愛你愛到月亮上！”

4年零6個月，宋一紅一共寫下了5586條“生命日記”，兜寶也用他年幼的生命，堅強地與死神搏斗了6個寒暑。絢若煙花的生命，兜寶先后經過7次手術與32次化療，并完成了全套髓母細胞瘤治療方案。在母親的呵護之下，他為自己爭取著每一絲的機會去看看這個世界，并始終與母親互相依偎，同時，他也刷新了國內兒童神經外科史存活的最新紀錄！

5月，宋一紅平靜地接受了筆者采訪，她被數以萬計的網友譽為“最堅強母親”。宋一紅說道：“對于兜寶的一生，我并沒有遺憾。他哭著來到這個世界上，第一個看到的就是我的笑臉；他平靜地離開這里時，最后看到的是我的淚眼。這個世界，他來過，也愛過……”

（責編/鄧琳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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