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的《滕王閣序》描寫滕王閣周圍遼闊壯美的山川秋景,表達作者獨特的人生體驗,達到了很高的藝術境界。文章以其精美典雅的語言,豐富深刻的思想,優美開闊的意境,成為千古傳誦的名篇。閱讀中人們往往容易為文章工整華麗的詞句,細膩優美的自然景物描寫所吸引,從而忽略作者豐富的生活體驗和人生價值取向。眾多欣賞者把這篇散文的主旨概括為失意文人的牢騷。而筆者以為,《滕王閣序》并非失意文人的牢騷之作,而是一篇表現積極進取人生態度的勵志之作,是盛唐之前天才少年王勃的進取之歌。
由于典故的使用,作者對自己的人生感受表達得非常含蓄;而眾多的典故又有著各自不同的意蘊,使得讀者對這篇散文主旨的理解產生了分歧。寫作此文時,王勃經歷了一些人生的波折。《滕王閣序》中的確抒發了作者懷才不遇的苦悶,流露出作者的滿腹牢騷:“懷帝閽而不見,奉宣室以何年”,“馮唐易老,李廣難封。屈賈誼于長沙,非無圣主;竄梁鴻于海曲,豈乏明時?”典故中的馮唐、李廣、賈誼、梁鴻都是懷才不遇的典型。《滕王閣詩》中也有“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的詩句,表達世事盛衰無常的感慨。這些都表現了王勃消極失意的情緒。而教師教學參考用書對這一問題又沒有作過專門的討論,這都足以使讀者以為本文就是王勃抒發懷才不遇苦悶的牢騷之作。
筆者以為理解《滕王閣序》的主旨意蘊不能如此簡單,發牢騷并非這篇文章的全部。誠然,朝代的更迭,社會的變革往往會影響人們對待人生的態度。而人生有時又并非如此簡單,而是得意之中有失意,失意中亦有得意,多數情況下得意與失意兼而有之,因此人們的人生價值取向也是復雜的。王勃青年時代“迫乎家貧,道未成而受祿”,出仕后,又兩次因事廢官,一生處于下位,最后溺海而死,生活道路曲折,充滿了艱辛。鑒賞此文,我們的確要知人論世,不可忽略作者的生活經歷,但我們不能斷章取義,不能把《滕王閣序》作為《滕王閣詩》的注解,更不能無視發牢騷一段文字后面語義發生的明顯轉折:“所賴君子見機,達人知命。老當益壯,寧移白首之心;窮且益堅,不墜青云之志。”賢德之人能夠事先洞察事物的動向,君子知道自己的命運。此處的“所賴”有“所幸”之意,是由懷才不遇的牢騷話發生的語義轉折,是由消極向積極的明顯過渡。“青云之志”典出《續逸民傳》:“嵇康早有青云之志。”“窮且益堅”典出《后漢書·馬援傳》:“丈夫為志,窮當益堅,老當益壯。”這二典故的意蘊沒有絲毫的消極意義。由此可見,“窮且益堅”一句才是理解文本的關鍵,是文章的主旨所在。
那么“窮且益堅”的內涵是什么?筆者以為,“窮且益堅”是說處在困境之中而人生的信念更加堅定,其內涵就是奮發進取。中國古代知識分子以“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為人生的最高境界。老當益壯、窮且益堅,身處逆境而不悲傷,這是一種理想的人生境界,作者所要追求的正是這樣一種理想的精神境界。
后文中的其他典故也同樣表現王勃自信樂觀,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北海雖賒,扶搖可接;東隅已逝,桑榆非晚”,表現珍惜時間的思想感情;“孟嘗高潔,空余報國之情;阮籍猖狂,豈效窮途之哭”,不效阮籍“窮途之哭”,而是要效仿孟嘗以身報國;“酌貪泉而覺爽,處涸轍以猶歡”借吳隱之的典故,表明身處逆境,更要清操自勵。對時間的珍惜,對生活的樂觀,對高尚人格節操的追求,表現的不正是積極進取的人生態度嗎?此外“無路請纓,等終軍之弱冠;有懷投筆,慕宗愨之長風”,三個典故則表現出王勃建功立業的強烈愿望。
縱觀全文,《滕王閣序》盡管也抒發作者懷才不遇的苦悶,格調卻哀而不傷,更多地表現出樂觀向上的精神風貌。王勃雖然身處逆境,卻意氣風發,自信樂觀,有遠大的理想和抱負,對理想充滿了美好的向往和憧憬,有人生的使命感,有建功立業的強烈愿望,有高尚的人格節操,對人生充滿了積極探索的精神,這種積極進取的人生價值觀在《滕王閣序》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寫作此文時王勃25歲,正值人生的青春年華,人生的美好畫卷正在逐漸展開,雖然他在文章中發了一些懷才不遇的牢騷話,但文章總的感情基調是積極樂觀的,這與他作為年青人的精神風貌是相符的。由此可見,本文不是一篇牢騷滿腹的失意之作,而是王勃用自己的生命奏響的進取之歌。鑒賞《滕王閣序》,我們應該全面理解作者使用這些典故的用意,深入挖掘作品的人文內涵,體會作者對生命,對人生價值和意義的深入思考,增強人生的使命感和社會責任感。
劉光波,教師,現居甘肅臨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