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是一只貓的名字,出生于2008年初,又名小雪、阿Q、貝多芬,耳聾,品種不祥。
我第一次見到小白,還是在2010年的暑假。我推開堂妹琳琳家大門,走過客廳,剛到客廳與她房間之間的長廊,只見一道白光從她的房門竄出,從我身邊閃過,嚇得我頓時花容失色,手足無措。琳琳笑著跟了出來,挽著我的手說:“揚揚來了?別管小白,我們來玩吧!”
琳琳敦實的身材,圓圓的臉上總是紅撲撲的,扎著兩條羊角辮。她喜歡畫畫,我擅長寫字,我們倆最愛做的事情,就是合作起來創作,她負責水彩畫畫,我配上毛筆字。在她房間的桌子上攤開紙和筆,我們開始隨意涂抹起來。
我膽子小,向來對那些毛絨絨的活物懼怕三份。玩著玩著,我突然變得心虛起來,腦海里不斷浮現出動物世界中的非洲叢林里的場景,總感覺那只與我擦肩而過的白貓,會突然出現在門口,眼中閃著殺氣,一躍跳上我的后背,咬住我的喉嚨不放。
琳琳察覺到我心神不寧,就說,“我們不玩了,找小白去吧”。
我跟在她的后面,來到客廳。鋼琴背后,電視柜底下,陽臺上,到處不見小白的蹤影。終于,在沙發下面的黑暗中,我們發現兩只寶石一般的眼睛閃著亮光,原來一直躲在這里啊。叫了半天,小白是“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出來就不出來”,最后用美食才把它誘騙出來。琳琳把小白抱在懷里,我這才仔細打量起來。小白渾身是雪白的長毛,摸上去如絲綢一般滑溜;一雙藍色的眼睛,紅紅的鼻頭,短短的四肢;叫起來聲音婉轉悠長。
打那以后,我又去過琳琳家好幾次。熟悉小白之后,我對貓科動物天然的恐懼感消失了,小白也不再害羞,把我當作朋友。我們做作業時,它總是安靜地躺在旁邊陪伴著,偶爾跳上桌子,大搖大擺地從一堆書本上走過,或從我們正在使用的電腦鍵盤上踏過,留下屏幕上一串符號。我們玩耍的時候,它表現得比我們還活躍,總是連蹦帶跳地沖在前面。如果它不是一只貓,那肯定是一名好學生,因為它對世界充滿了好奇,哪怕我們突然對它伸出一根手指頭,它都會停留下腳步,俯下身子,仔細端詳那根手指頭來。家里沒人時,它大部分時間都躺在鋼琴上,微微瞇縫著眼睛,前肢向前伸展,后肢向后伸展,如一尊貝多芬的雕塑一樣威嚴肅穆。加上它天生耳聾,又一身蓬松的亂發,故琳琳有時管它叫做“貝多芬”。別看它有一個藝術家的名字,卻常常干著清潔工的活兒,它最愛干凈了,沒事的時候,喜歡把家里的大小紗窗添得干干凈凈,真是出得廳堂,入得廚房啊。
我最后一次見到小白是在初三的寒假。那天我們倆在房間里看書,小白就扒在窗臺上,一直凝望著南方的窗外。它只給我留下一個背影,在窗外的藍天和樹叢的映襯下,那一身潔白無瑕的毛發顯得格外醒目。它在看什么?也許是想念家人了吧。據琳琳說,當初在寵物市場里,有三只一樣大小的小白貓關在一個籠子里,它們一定是兄弟姐妹吧,其中的一只不停地抓著籠子向上爬去,爬到頂就掉下來,掉下來它又再爬。琳琳說,她猜想那只不斷爬著的小貓,肯定是想逃出這個牢籠,投奔自由,于是就把它買回家來,那只不斷向上爬的小貓,就是小白。
我這樣想著,突然小白回過頭來,望了我一眼。它那一雙湛藍的眼睛,好像是兩小片的藍天,又像是兩道海水,充滿了深不可測的神秘感。就像一個準備遠離家鄉的游子,轉過身來,再看一眼故鄉的土地。
今年6月,小白去世了,聽說是突發性的心臟病。沒想到,那一次它回眸一瞥,竟然是訣別了。我可以想像得到,琳琳一定傷心欲絕。記得是《城南舊事》的作者林海英說過,成長的過程就是告別的過程。在我不斷長大的過程中,我不斷地分離著——跟同學、老師、朋友……我可能會忘掉一些事,忘掉一些人,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我永遠不會忘記小白。
謝舒揚,武漢市水果湖高中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