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蜓

黃雨約

蜻蜓，蜻蜓，你從哪里來？

小女孩倚在窗前，凝望著窗外那一抹徐徐流動的色彩……

她為什么一直盯著我？

小腳不由得勾緊了電線，那纖長的細線似乎在哆嗦，顫巍巍的。偷偷用余光瞥一眼窗戶——

雨瀑，糊住玻璃窗，糊住她的臉龐。我看不清她的眸子里閃爍的眼神，更猜不透她心里在想什么，只知道，她離我腳下這根微微傾斜的電線不遠，只隔一塊薄薄的玻璃。

她，是不是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曾目睹許多同伴的悲慘遭遇：被禁錮在大網里，被一只只有力的大手捏起，被丟進一間間透明圓柱狀的封閉的小“牢房”里，軀體被囚禁，曾經自由而無憂的心靈被囚禁，由身至心，苦不堪言……至今，他們仍杳無音訊，我不知他們過得怎樣，也許成天無助地望著一副副嘻嘻哈哈的臉孔，也許總是忍受著那狹小房間不斷挪移、震蕩的折磨，也許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寧，也許，即使一縷薄陽舉步維艱地爬上那透明的小圓柱，那兒的生活依然暗無天日……

想著想著，不寒而栗。

難道我將遭此般噩運？

雨聲密密匝匝。

要飛走么？不，我這薄紙般的翅膀準受不了雀躍的雨點。

怎么辦？怎么辦？難不成，我已無路可逃？

一絲恐懼攀上心頭。

別慌，別慌，你要做只沉著的蜻蜓啊……

我一動不動。

幾乎豎直著的電線卻搖晃得更厲害了。

她的臉湊近了些，幾乎緊緊貼著窗。

我有點站不穩了。

沒事的，沒事的，有窗戶擋著呢，有窗戶擋著呢……

忽然，聞得“嘎吱”一聲，尖利而短促——哦，不，她已經——

我呆住了，我僵住了，我定住不動了——

然而，許久，依然無聲無息。

狐疑地抬起眼睛——

真是出乎意料，我竟觸著了一對清澈的、充滿好奇與善意的眸子。

但，即使是這樣一雙柔和的眼眸，還是令我身不由己地顫了顫身子。

她，托著腮，目光含笑。她靜靜地望著我，我也靜靜地望著她。

半晌，她輕輕拉上窗。

窗玻璃上，雨瀑已被切斷了源頭，不再流淌。窗戶上很干凈，沒有一星塵埃;但干凈得不徹底，殘余點點淚雨。

她的身影愈發清晰;又愈發模糊起來，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要去干嗎？

心束緊了。

人類，殘忍;人心，叵測……誰知道，她，真如看上去那般純潔、善良么……

雨絲，飄飄悠悠;雨聲，縹縹緲緲……終于，消了，散了……

我，該離開了……

我瞟了一眼四周，有點吃力地扇動起雙翅……

雨后，天空凈朗，萬里無云。我明白，我的離去，不會給無瑕的蒼穹留下一絲痕跡，但，確確實實，我，已經飛過……

蜻蜓，蜻蜓，你要去哪里？

小女孩抓著相機，疑惑地望著空蕩蕩的天空。

忽然，她笑了——

蜻蜓，要去另一片天，要去另一方地。那兒，天如海，水如藍……

（指導教師：梁鴦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