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春利
〔關鍵詞〕心理教師;咨詢師;研修
2014和2015年,深圳市寶安區組織了兩次全區中小學心理教師高級研修班。
廈大七日,聽課、交流、行走。我們一群人讀一本書,每個人都讀到了自己想讀、能讀的部分,然后離開。某個時候你是否忽然會問:那里的風還那樣吹嗎,汽笛還那樣長鳴嗎,南普陀的鐘聲還那樣響起嗎?
一、敞開
錢蘭英老師講到了意愿,來訪者的意愿。只有有意愿的時候,人才能“敞開”,而“敞開”才能讓咨詢和溝通變得有效?!俺ㄩ_”源自錢老師的一個比喻:要讓光進來,必須把窗子和門敞開;如果門窗關閉,或者被其他東西擋住,再強的光有什么用呢?咨詢師的影響力再大,也無法進入一個關閉的心靈。咨詢師首先要做的是評估來訪者是否有意愿。如果有,就要幫助來訪者進一步“敞開”。
錢蘭英老師展現了咨詢師的敞開。錢老師氣定神閑,語速慢而有力,體態與神態自然而舒展。只有足夠強大的人才能夠這樣“敞開”。一個“敞開”的咨詢師,因其真實而更有力量。
教師也是如此。一個向學生們“敞開”自己的教師,才能展現更大的影響力;教師的“敞開”能夠讓學生們“敞開”,而只有面對一群“敞開”的心靈,教育才有意義。
“敞開”需要等待,需要契機。作為教師,如何給孩子們創造更多各自“敞開”、互相接納的契機,是一個重要的課題。
二、關系中的邊界
無論是咨訪關系、親子關系、師生關系,還是朋友關系,邊界的設置非常重要。邊界清晰的咨訪關系,對來訪者(對咨詢師也是)是成長的力量;而不清晰的咨訪關系,就可能變成傷害的力量。
在親子關系中更是如此。許多父母缺乏邊界意識,以愛的名義過度侵占了孩子的空間,讓愛成為了傷害的力量。錢蘭英老師提到一個個案:一個相親100多次的博士,其背后是一個完全侵占他空間的媽媽,這個孩子無論是讀書、工作、戀愛,母親都會以病態的方式試圖將孩子拉回、控制。我想到自己的一個個案,二十七八歲的青年,多次辭職,窩在家里看玄幻小說,拒絕與家人尤其是爸爸交流。爸爸認定他是“網絡成癮”。當我與這個家庭接觸,問這個孩子,你想過自己的未來嗎?他說,我不用想,我從小到大的一切,爸爸都替我想好了。我意識到,這個孩子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對抗父親對自己空間的完全占領。
在師生關系里,“母親般的師愛”值得警惕。有許多非正常的家庭,如夫妻長期矛盾激化、離異、代養、私生子等,來自這種家庭的孩子缺乏足夠的父母之愛。教師是否可以替代父母給孩子“父母般的師愛”呢?否。教師對學生的愛,應該是幫助這樣的孩子去修復他家庭里的愛的關系,而不要以自己的愛去惡化他原來的親子關系。
三、身體是一條康莊大道
這是賴丹鳳老師的一句話。無論在咨詢中還是教育中,我們用慣了語言的通道,但卻忽略了身體這個通道,而人的身體是最敏感的。所以賴丹鳳老師的《團體輔導與素質拓展》使用的就是身體這個通道,最佳方法就是游戲。
呼吸。錢蘭英老師在講到情緒的處理時,強調對呼吸的觀察。她說,不同的情緒藏在身體的不同部位,當我們覺察情緒的時候,把呼吸帶到那些感到不舒服的部位,這就是對自己身體的覺察。對無法深吸氣的人,錢老師建議,把所有的氣吐出,吐到不能再吐為止,甚至用手把自己的腹部按下去,當你全部吐空了的時候,氣自然就會被深深地吸進去。這是一個很好的練習,我的喊山就是這樣的練習。為什么是呼吸?我曾經對此有過思考:人的生命體征有很多,但只有呼吸是我們只要注意就可以觀察,并可以從某種程度上控制的生命體征。觀察呼吸,其實是在體驗和確認生命的存在;而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呼吸進度,又讓我們感受到對生命本身的掌控感。這種對自我生命的確認和掌控,有著神奇的力量。
關照舞蹈(黑暗舞者)。在處理不良情緒的時候,錢老師和賴老師都提到了舞蹈,這是一種配樂的自由舞蹈,效果最好的是帶眼罩的黑暗舞蹈。當人安全、放松、自由地活動自己身體的時候,大部分情緒會得到緩解。其中,處理恐懼時的“抖動”也可以算作關照舞蹈的一種。現場的體驗告訴我,關照舞蹈不但可以處理不良的情緒,當我們情緒良好的時候,舞蹈能讓我們的情緒更好。
擁抱。當我們的心靈打開,當我們需要表達強力的支持或當我們特別需要支持時,擁抱是一個重要的方式。它所傳遞的那種力量與溫暖,其他方式無法替代。但是文化的因素使得我們對此非常謹慎,甚至親子之間的擁抱也是那么少。于是從小學高年級到進入真正戀愛期的幾乎所有人,都在經歷一個漫長的擁抱缺乏期、皮膚饑餓期。于是我們頻頻看到許多小學、中學的墻上“禁止追逐打鬧”的警示語,可是有誰知道,“追逐打鬧”正是孩子們身體里發出來的“皮膚饑餓”信號?如果知道這一點,就算不能給孩子們足夠的擁抱,但絕對可以給孩子們創造更多身體接觸的游戲。
臣服鞠躬。錢老師提到咨詢師臣服的鞠躬,可以把所有該還給來訪者的東西還出去,讓自己所有的情緒順著自己的四肢、頭部、頭發完全地流淌出來。我忽然記起,在自己的人生中另一次完全臣服的經歷:那是在父親去世后的第二年清明,我從深圳趕回老家,在暮色中,我跪伏在父親的墳前,忘記一切地放聲痛哭,對父親的愧疚與懷念,一切的感情,就在這忘記一切的完全臣服里獲得了釋放。
四、來訪者成為我的咨詢師
錢蘭英老師提到自己的一個經歷。在做一個個案的時候,來訪者問我:錢老師,您的眉頭為什么緊鎖著?我才意識到,自己在咨詢和思考時是這個樣子。他不說,我就不知道。此時,來訪者是我的咨詢師。錢老師總結道:我在傳遞,但我不知道。
“來訪者成為我的咨詢師”“學生成為我的老師”這樣的信念,對于一個咨詢師或教師來說,應該是貫徹終生的,只要我們永遠保持謙遜、保持單純、保持純粹。
五、“我這個人就是工具”
錢老師講到催眠大師埃里克森一個故事。一個來訪者在別的咨詢師那里治療未果,來見埃里克森。埃里克森坐在輪椅上準備接待他,當來訪者看見埃里克森之后,就轉身離開了。后來來訪者解釋說,看見他,我的問題就解決了?!白稍儙煴旧砭褪且粋€工具?!?/p>
從廈門回來,我處理了一個因情感糾葛而想跳樓的危機事件。這個女孩在6樓的窗上已經坐著并嚎啕大哭了4個小時,消防、醫院、派出所、應急辦、家屬等,一直在勸說和準備施救。我惶恐地到達現場,路上我想到了如何共情,想到了講什么故事,總而言之我想到了我的語言的力量。最終我發現語言其實只是一小部分。我用專業的力量掌控現場,我有專業團隊的精神支持和技術支持,最終獲得成功。我想說的是,我和我所擁有的一切資源都是工具,而語言只是工具的一小部分。
六、人只聽到他想聽的,只看到他想看的
“你說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對方聽到了什么?!边@是錢老師反復強調的觀點。歐文·亞隆的《日益親近》里,咨詢師與來訪者對同一咨詢的記錄與感受完全不同。我們不知道自己的哪些語言和做法起了作用,我們想傳遞的可能對方并不接收,而我們沒想傳遞的,卻被接收而起作用了。
某位老師曾提到一個個案,來訪者說:老師,你的一句話對我產生了重要作用:接納不完美的自己。而那位老師說,我自己都忘記了說過這句話。
我在繼續教育的課堂上,遇到某學校H老師。她告訴我,當年我在他們學校做初三中考輔導,作為班主任她和學生坐在一起,其間我問學生的一句話讓她淚流滿面。那句話就是“十年后你還會記得班主任的名字嗎?”我坦承這句話是現場靈機一動講出來的,如果她不提醒,我都不記得了。我不知道這一句看似隨意的話競能有這樣的力量。
人只聽到他想聽的,只看到他想看的。洞悉這一點,讓我們對自己的努力保持謹慎的自信,對工作的結果坦然接納。
(作者單位:廣東省深圳市石巖公學,深圳,518108)
編輯/曹朦升 終校/于 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