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光深處

■朱秀麗

在時光深處

■朱秀麗

朱秀麗，筆名悠然，江蘇省作協會員，中國散文學會會員。著有散文集《腕上風情》。

喜歡一個人在安靜的時光里獨坐，世界濃縮為一冊書，或者如一支筆單純。時光的羽翼振翅而飛，一切或明或暗的物體生生滅滅。

人生只是時間的河流，每個人都在這條河中身不由己地前行。無論快樂或憂傷，誰也不能停留；無論王者或平民，誰也無權駐足。一旦生命結束，將被置于河流之外，時間于他，是靜止的。

我們所有的某個時刻，都會轉眼而逝，不復追回。我們所能想起的只是記憶，即便是記憶，也是生活中的一個片段，大腦會過濾去一些平淡或煩瑣，鐫刻的是歡欣或痛苦。

既然如此，人們為什么不達觀一些呢？何苦為一些小事糾纏不清？或許是人們沒有縱觀人生整個歷程，而耽于一點。或許是為了將來少些煩惱，而要用盡心力解開心頭的結。

倘若人能回望整個生命長河，自當珍惜生活中的真切感受，安靜地愛人，享受親人的愛，做自己喜歡的事，創造生命中的驚喜。

偶爾亦會傷感地沉默，因為安靜的靈魂受到了世俗的傷害。熱鬧的塵世里，我不會巧言，亦不肯矯飾，只是以真面目示人，天真地以為，純正地生活即會受到尊重。而事實上，很多時刻，很多人，拒絕真實。

常常一個人走在陽光里，呼吸著植物清甜的氣息，舒展身子，沒來由地對著天空笑，我愛著這世界，愛安靜而豐富的思索，愛自由自在的美好。那么多人熙熙攘攘，為著名利，為著不同的目的，費盡心思，怎比上一個女子簡單的快樂？

四季的風從窗前掠過，歲月的皺褶越來越密。還來不及憂傷的時候，時光已帶我至中年。莫名地想念老家，一個綠蔭環繞的小院，那里有我生活過的氣息，是我靈魂的場。時光的背影里，石榴花已凋零，月季花不知去向，梧桐樹虬枝蒼勁，枝葉橫蓋了半個院子，老屋地基塌陷，灰色的磚墻漸次剝落，委頓而疲倦，似有輕輕的喘息聲。門口蹲坐的狗，淺黃的毛，長長的軀干，善良、專注的眼睛飽含憂傷，依稀是我童年的阿黃。可是阿黃已離去多年了，埋在門口的老柳樹下，永遠做老家的門神。那么，這個是阿黃的轉世嗎？否則，它初次見我，怎不吼叫？只是用溫柔的眼神撫摸我的思念。

老家是煤礦塌陷區，若干年后，老家大片的土地將陷沒在汪洋中，電線僅露小半截，房屋的尖頂在水中若隱若現。水靜默著，水中的一切亦靜默著。煤礦的塌陷區都是這般模樣，那些來不及撤走或永遠搬不走的物什就被從地下冒出的水永遠地淹沒，生活過的痕跡被水的巨手抹去了。牛羊可以帶走，房屋可以重建，記憶如何帶走呢？誰能還原時光的舊模樣？倘若有一天，思念故土家園，何處可尋？何處承載思念？

三年前，我到千島湖游玩。船行在湖上，碧波蕩漾，導游介紹說這湖下原是一座淳安縣古城，因興建新安江水庫蓄水而成。湖水之下，城鎮的街道和建筑都還完好地保存著，默默述說著它曾經的故事。這樣的述說讓我涌起難言的憂傷，那一瞬間，我想泅渡而去，拜訪水下的古城。

時光的暗影里，誰的年華不漸遠？無論怎樣繁華或寂寞，最終都將歸于塵埃，空余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