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緬懷章仲鍔先生"/>
999精品在线视频,手机成人午夜在线视频,久久不卡国产精品无码,中日无码在线观看,成人av手机在线观看,日韩精品亚洲一区中文字幕,亚洲av无码人妻,四虎国产在线观看 ?文 方 文
我們共同的巢
——緬懷章仲鍔先生
文方 文

2001年秋在內蒙古

在《十月》雜志社任編輯時外出組稿
古老的森林里,一顆大樹倒下,會留下一個矗立的虛空,仍然呈現樹的模樣。鳥兒們仍然會圍繞這虛空盤旋,尋找它們昔日的巢。
憶及章仲鍔先生,總讓我想起法國詩人蘇佩維埃爾的上述詩句。曾經,我作為章先生年輕的同事,和各地的文學作者們一道,棲息在章先生這顆富含養分的大樹上,彼此交流、相互幫助、共同成長。
我和章仲鍔先生不是同時代人,年齡相差30歲。以自己對共和國的了解,和聆聽章先生追憶往事,我常常羨慕他閱歷之豐富、人生之跌宕,盡管章先生那一代人經歷了后世難以想象的磨難。
對于歲月長河,章先生總是津津有味地談那些有趣的經歷,卻很少發出埋怨,給我留下深刻印象,也啟發了我的人生價值觀:人生苦短,一切付出皆有意義,而一切索取都會灰飛煙滅。
斯人已逝,從某個角度,時間不再有意義,往事重疊在一起,變成一些閃爍的亮點,不時給今天的我們帶來溫暖和光照。
章仲鍔先生被譽為京城四大名編之一,是著名的書癡、稿癡,數十年沉浸在書稿文稿中,樂此不疲。
在改革開放的新時期,作家出版社的“當代小說文庫”和“文學新星叢書”,成為文學創作的度量衡之一,對當代文學史有里程碑式的引領作用。尤其是后者,如果說“當代小說文庫”對于經典文學作品是錦上添花,那么“文學新星叢書”對于當代文學的發展就是雪中送炭,意義非同尋常。
說了半天,回到原旨,上述兩套叢書,章仲鍔先生是主持編發者之一,是章先生留給中國當代文學的珍貴禮物。
“文學新星叢書”,相繼推出莫言、劉索拉、何立偉、張平、馬原、洪峰、殘雪、劉震云、馬未都、池莉、遲子建、徐星、趙玫、格非、余華、楊爭光、查建英、阿成、畢淑敏、呂新、北村等一大批當時的文壇新銳,給經歷過十年浩劫的中國文學帶來強烈沖擊和茁壯生命力。雖然我列舉的上述作家今天已經成為經典大家,但在當時,作為主持編發者,章仲鍔先生不僅要有滄海識珠的慧眼,還必須有極大的熱忱、極大的勇氣和極大的堅韌,才有可能頂住壓力,達成今天的發展。

(左起)崔道怡、張守仁、章仲鍔、趙大年在江西安源采訪
“文學新星叢書”首發的年代,我還是個在校學生。那時社會輿論主流還在批判“靡靡之音”,女性燙發還會遭致非議,作為對外部世界充滿渴求的我來說,“文學新星叢書”迅速成為精神食糧。多少個夜晚,我和同學們在宿舍熱議阿城的《棋王》、劉索拉的《你別無選擇》、徐星的《無主題變奏》、洪峰的《瀚海》,仿佛一群十二月黨人。房間里升騰的香煙的煙霧,激烈的爭辯聲,對面通紅的青春的臉頰,至今難忘。可以說,在電視還未普及,互聯網尚遙不可及的年代,文學作品,尤其是“文學新星叢書”,對六零年代的我們來說,就是流著奶與蜜的草場。
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后,我和章仲鍔先生雖然都在中國作協,卻不是一個單位。我在中國作家雜志社,雖然有時在走廊里見到章先生高大的身影,但從未有過交流。我的“發小”楊葵在章先生麾下,經常將章先生掛在嘴邊上,讓我仿佛有章先生就在身旁的感覺。那時青春年少,無家無業,我和楊葵等“發小”,也是文學的同道人,幾乎每天十余個小時都泡在一起,除了睡覺,我們一日三餐形影不離,一起編輯稿子,一起去書店買書,一起在酒桌上高談闊論。我記憶深刻的是,編稿時遇到樹陰、黏糊糊等詞匯,楊葵提醒我,章仲鍔先生教導不能用“樹蔭”,而“粘糊糊”是常見錯別字。于是,“章仲鍔說的”,對于二十歲出頭的我們,成了免于查“現漢”的捷徑。

1988年與從維熙、石灣合影
還有一個記憶,就是借錄像帶。當時還沒有光盤,也沒有VCD機DVD機,在家里看電影,需要用錄像機播放錄像帶,然后連接電視來觀看。那時也沒有“進口大片”,絕大多數最新外國電影,只能通過民間渠道交換借閱。我讀書在北京電影學院,片源自然較豐富,楊葵又是“傳話筒”,于是我手里的一些影片錄像帶令章先生“垂涎”,但即使如此,我和章先生仍是咫尺天涯,從未有過交往。而在我們中間楊葵充當了傳接手。記得當時借給章先生看的有費里尼、安東尼奧尼、伯格曼、阿蘭·雷乃、塔爾科夫斯基等電影大師的經典影片。我提到此事,是因為現在想起來,章先生不僅是文學編輯大家,還對藝術的其他門類都有廣泛興趣,尤其是最新作品。的確,今天的我已到知天命之年,深深體會到藝術各門類是共通的,取長補短,融會貫通,不斷進取,才能永葆藝術的生命力和感染力。
就這樣,在撥亂反正、破舊立新的80年代,章仲鍔先生一直是我的“影子”引導者,同時我也為我們之間存在的一點點“地下”交集而心中竊喜。
1991年,章仲鍔先生調任中國作家雜志社副主編,我們成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同事。
朝夕相處,最初給我的印象卻是反差。因為以前在走廊里遇到章先生,似乎總在高談闊論,且步履矯健,而此刻這個章先生,變成個有些木訥的老頭,不茍言笑,說出口的都是編輯工作。后來我知道,我對章先生最初的印象,有兩個因素,一個是當時剛剛經歷一場“風波”后的疲憊,大家都謹言慎行;一個是章先生的確不善交際,只在相互間熟識后才打開話匣子。好在相互熟識,對于章先生而言是非常容易的事情,除非你自己首先封閉。
章先生外表一副書生模樣,內心里卻是胸襟坦蕩的熱忱之士,傳統士人的仁智禮義信,在章先生身上盡得傳承。
章先生身為中國作家雜志社常務副主編,卻沒有官架子,對待作者和下屬平易近人。
“不記仇”,這是一段趣事。同事郭小林與章先生雖都是“臭棋簍子”,卻喜歡在午間休息時鏖戰數回合。郭小林下棋認真且執拗,章先生下棋則充分體現編輯作風,不斷刪改(悔棋)。悔棋作為娛樂無可厚非,但在下象棋這項運動中實在是公認的大忌。我估計章先生此刻若地下有知,也難以領悟這一點,反正章先生完全沒有做棋手的天份。年齡相差十余歲的二人下棋,原本靜默無聲,但在其他辦公室休息的我們,經常聽到郭小林高聲斥責不許悔棋的聲音,然后是掀翻棋盤的聲音,然后是郭小林一臉怒容,章先生滿臉堆笑。我說的“堆笑”,是一種別人很難模仿的表情,既有歉意,也有得意。奇怪的是,這二位“臭棋簍子”,數年如一日,每天休息時間必下棋,每次下棋必以掀棋盤收場,結果呢,人家二位第二天照舊,而且從未因此影響工作,更別說同事關系了。
章先生能夠從大量稿件中發現新人、推出新人的慧眼,在文學界被交相贊譽。不過我認為這本是編輯的天職,最多是優秀編輯與平庸編輯的分野。我們的時代是不斷進步發展的,而發展從未一帆風順。編輯工作中的堅韌,為了追求文學事業的真善美,能夠頂住壓力,甚至將仕途置之度外,才是編輯的高風亮節,非一般人所能做到,尤其是在堅持中做到。
《馬家軍調查》,就是我目睹的章仲鍔先生編輯生涯的一個轉捩點。這部作品的內容大家應該都有了解,我不再贅言。這部作品幾經輾轉,落到中國作家雜志社。由于涉及當時在中國尚未解禁的敏感話題,其他雜志社的態度都是不予發表。章仲鍔先生與雜志社領導層在閱讀完稿件后取得一致意見——刪除部分章節后發表。作者趙瑜是體育運動員出身,血氣方剛,起初堅決不同意刪除部分章節。章先生身為“四大名編”的資歷、閱歷、熱忱和坦誠打動了趙瑜。盡管《馬家軍調查》發表時刪除了最敏感的章節,刊物發行后仍然引起軒然大波,甚至驚動高層。在主編負責制的期刊界,章仲鍔先生肩負的壓力之大,旁觀者很難體會。而這種壓力,相對于將這篇作品退稿的其他雜志社,可以說,壓力是章仲鍔先生“自找”的。可是,了解章先生為人和文學理念的朋友和同事們都知道,對于這種“自找”的壓力,章先生當仁不讓。也正因為文學事業有章先生這樣當仁不讓的一代編輯家們,我們的文學才可能推陳出新,才可能貼近生活,才可能弘揚真善美,鞭笞假惡丑,如亞里士多德在《詩學》中所言,對廣大讀者確立正能量價值觀發揮啟迪和升華作用。
章仲鍔先生對自己畢生從事的編輯工作,可以說達到癡迷的程度。從《中國作家》常務副主編崗位退休后,章先生得知編輯部外校出現空檔,主動提出承攬外校程序,且不要報酬。每月出刊不能耽擱,急于找到高水平外校的雜志社暫時同意由賦閑的章先生負責一期。誰也沒想到,章先生這一干就是數年,直到他因為視力和年齡原因被迫放棄。
那幾年,在我的記憶里是《中國作家》編校質量最高的時期。章先生送回來的校樣,成為編輯工作的范本,許多年輕編輯從中獲益一生。對我更是如此。
章先生對于作者們的熱忱和栽培,肯定會有獲益者撰文感恩。但我仍然要說,在章先生數十年編輯生涯中,不僅發掘了大批優秀文學作品,還造就和改變了大批文學作者的人生。這種造就和改變,讓中國當代文學史增添了新的章節,讓眾多具體獲益者終生緬懷和感恩。
人活一世,與宇宙億萬年演變相比,只是一剎那、一瞬間。肉體必定湮滅,我相信精神永存。我們的記憶里,所有不朽的逝者,都是光亮,有些如燈塔,有些如篝火,有些僅僅是螢火蟲的熒光,但即使是熒光,仍然是光,足以照亮和溫暖我們。
仿佛古老森林里的一棵大樹,我們都曾在這棵大樹上棲息。如今大樹倒下,但我們仍會相聚,圍繞著仍然矗立的顫抖的虛空盤旋,尋找昔日的我們共同的巢。
責任編輯/斯 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