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永毅

盧永毅

1963年出生

1984年入學同濟大學建筑系（碩士）

1987年入學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博士）同濟大學建筑與城市規劃學院外國建筑史與現代建筑理論學科組責任教授

2008年全國高校精品課程

在同濟求學，是一個緩慢的適應過程。有幸拜羅小未先生為師，走上西方建筑史教學之路。歷史是學科寶庫，從上講臺的第一天，求學從未停止。何為建筑史？為何建筑歷史不是歷史建筑，也不是社會發展史的注解，而歸根到底是一種文化現象？先生教學生涯中的深層思考，仍是我如今孜孜求索的問題。同濟前輩智者云集，思想遺產遠溢出我的認知世界。通過歷史研究和文集編撰慢慢解讀，也深感學術傳承不依固化的范式，而是靠后人去領悟去拓展。納新是同濟的常態，不知疲倦地博采眾長、滋養自己，歷史教學也從不例外，課程計劃總在未完成狀態。開放的活力使一個人物或一種理論都難成神話，交流學習并消化于本土是關鍵所在。只是常覺路趕得太急，來不及沉到思想的深處。

當代中國建筑面臨的挑戰涉及生態、社會、技術、文化和市場等諸多方面，也反映于學科和職業自身狀況。問題相互纏繞，難說哪個為之最。這里對建筑發展如何鏈接城市歷史的問題發表管見。

中國近30年來的城鎮化建設，是一段曠世的建造史，也是一部驚心動魄的拆除史。在現代化和進步觀的強勁驅使下，眾多城市經歷著空前規模的除舊布新，在人類和平年代實屬罕見。留存的建筑在大拆大建的浪潮里和不斷重構的歷史敘述中被重新定義，轉換命運：文物、名人故居、風貌建筑、華麗轉身的老場坊，或者是腐朽的舊弄老宅，甚至經濟發展的絆腳石，等等。當“立新”不斷賦予“破舊”以正當性的同時，不少有價值的城市物質遺存也在隨之消失，白板（tabula rasa）式的舊區更新常常毫不遲疑地帶走了富有活力的城市街區，也抹去了幾代甚至幾十代人沉淀的歷史記憶，包括一個地方的自然歷史和地形學特征。對現代主義城市規劃理念的批判已有半個多世紀，而在中國的大部分城市中，“柯布西耶式”的居住區和商務區還在不斷地無性蔓延。作為一種高效的動遷改造和城市美化運動，它呈現出經濟活力和技術能量，但仍缺乏深藏社會文化關懷的創造性智慧，城市日常空間中的歷史斷裂和文化多樣性的消退，恐怕是以往最激進的城市更新改造中也未曾有過的經歷，而轉變這種發展方向的普遍價值觀和推動力尚待形成。

毫不否認，我國的城市建設和遺產保護成就卓然，歷史建筑和歷史街區的保護與再生，為延續城市文化和激發商業活力都起到顯著作用。然而戲說歷史和濫用遺產的現象還是到處可見。在文化產業和旅游經濟的驅動下，一種地方特征的定義往往是在厚重的城市歷史中簡單地裁剪和拼貼而成，甚至過熟的歷史風格被反復復制以演繹某個古代盛世，于是乎遺產和偽遺產共同打造城市文化櫥窗，這無異于另一種激進更新下的文脈斷裂，損害的是城市的生命整體，是城市豐富時間結構中的場所記憶，以及因此積淀的文化多樣性。每座城市“無一不是時間的產兒”，也無一不是社會的有機體，在當今社會，遺產保護的多種力量正在迅速成長，而相應的公共領域和實踐機制仍有待培育。

20世紀初以來，現代中國建筑學的發展一直伴隨著傳統建筑文化能否延續的危機感，文化失憶的經歷更是沉重。文化不是自明的（self-evident），保持文化獨特性的途徑總是回到歷史傳統，這一點與以往并無本質差異。在全球化的當代，文化的危機感在新技術和國際市場競爭的沖擊下再度呈現，不同的是，從歷史中尋找文化特性的努力，已漸離抽象的國家概念而走向多元的地域文化。在新的探索進程中，仍有必要對一些可能難以超越的思想局限有所意識。首先，我們很容易選擇性地將歷史階段的局部文化價值，詮釋為一個文化的典型模式，比如有些城市只談大唐或宋朝的繁盛，有些城市只見租界時期的繁榮，其最終湮沒的，仍然是城市在時間結構中的偶然性、豐富性和復雜性。因此，忽視時間和地域去定義一種有別于他者的中國建筑學或中國建筑文化，其真實性是值得懷疑的。進而，在強調文化獨特性時，也不應忽略外來影響，因為沒有絕對的純文化。正如近現代中國城市發生的文化交流與文明嬗變，已經無可否認地成為我們城市自身文化的一部分。最后，文化在歷史演進中形成，“每一種文化只能依附于他自己的真偽善惡的概念”而存在，因此，作為理想的文化模型，只能通過特定社會制度的內在價值為人所知。這樣，如果我們仍將從歷史中定義城市文化的獨特性及其當代意義的話，那么這種文化一定不僅作為象征符號得以延續，而是要在當下的社會結構和真實生活中顯現價值。

為此，期待發展一種服務于本土的城市建筑學，而建立城市歷史研究的理論與方法是關鍵起點。□

LU Yongyi

1 《建筑理論的多維視野》

2 《工業設計史》

3 《譚垣紀念文集》

4 《黃作燊紀念文集》

5 《建筑與現代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