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南紅磚古厝外墻裝飾的地域性探究

王鑫剛

(廈門大學嘉庚學院　福建漳州　36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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閩南紅磚古厝外墻裝飾的地域性探究

王鑫剛

(廈門大學嘉庚學院福建漳州363105)

閩南紅磚古厝是具有很強地域特征的民居形式，墻體裝飾構(gòu)造則是體現(xiàn)閩南紅磚古厝地域特征的重要方面。文章分析了閩南地區(qū)人文環(huán)境與自然條件，探究了紅磚古厝墻體構(gòu)造做法和裝飾藝術(shù)，并基此總結(jié)了該類民居墻體裝飾構(gòu)造中所反映出的地域特征。認為：中原人的幾次大規(guī)模遷入福建所帶來的中原文化，影響了閩南傳統(tǒng)民居的基本形制；閩南地區(qū)盛產(chǎn)的建材、氣候特點以及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造就了其獨樹一幟的地域變異。

閩南紅磚古厝；墻體裝飾構(gòu)造；地域性

0　引言

閩南即福建之南，指廈門、漳州、泉州三地。位于臺灣海峽以西，緊鄰廣東省的潮汕地區(qū)。閩南自古陸路交通不便，古有“東南山國”之稱。多山的阻隔反而促進了其海洋文化的發(fā)展，以致逐步形成了特殊的地域文化。民居的營造便是其地域文化的重要體現(xiàn)。

從外觀上看，閩南民居的地域特色主要體現(xiàn)在屋脊的做法與墻面的裝飾上。正脊優(yōu)美的曲線，脊端靈動的燕尾，使得閩南傳統(tǒng)民居屋脊的造型意向深入人心。如果說屋脊的做法是閩南傳統(tǒng)民居地域特色在裝飾與造型上的集中體現(xiàn)，那么墻體構(gòu)造則是閩南范圍內(nèi)各地區(qū)傳統(tǒng)民居地域特色在裝飾與材料上的進一步體現(xiàn)。它與地區(qū)盛產(chǎn)的建材，地區(qū)的氣候特點，地區(qū)經(jīng)濟發(fā)展水平等諸多因素有著較為密切的聯(lián)系。

閩南紅磚古厝的外墻裝飾，主要為正身墻及山墻。文章所提及的裝飾做法主要存在于閩南紅磚古厝當中，磚石混合或石砌及夯土類建筑中涉及較少。其地域特征主要體現(xiàn)在對中原建筑文化的繼承以及獨樹一幟的地域變異。

1　閩南傳統(tǒng)民居產(chǎn)生的人文環(huán)境

閩人拜蛇為祖先，“閩”字中“蟲”的本意即為蛇。福建至遲在周朝已被稱作“閩”，而“閩南”這一具體概念則產(chǎn)生于二十世紀后半葉。歷史記載了諸多中原人入閩的時期。其中有些規(guī)模較大，并對閩南文化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

大約在秦漢以來，中原地區(qū)的漢人便開始南遷閩南地區(qū)，晉代的中原地區(qū)戰(zhàn)亂不斷，漢人大量遷居晉江流域及鄰近地區(qū)。唐垂拱年間(公元七世紀下半葉)，陳政、陳元光父子領(lǐng)兵入閩平定畬亂。之后有五十八姓兵士留在閩南，并遷居各地；公元八世紀中葉，安史之亂亦導致了大批漢人南遷；至唐末(公元九世紀末)，中原軍閥混戰(zhàn)，王潮、王審知率領(lǐng)部屬及大批中原平民來到福建[1]。

中原人的不斷遷入，使得中原營造文化影響甚至主導了閩南地區(qū)。閩南傳統(tǒng)民居的形制與中原地區(qū)晉、唐住宅特點相近。大多講究中軸對稱，并以三開間或五開間為基本單位，組成三合院或四合院；構(gòu)造做法上主要是大木作及瓦石等。隨著漢人的不斷遷入，黏土瓦被引入閩南，開始僅少數(shù)人使用，五代時期開始普及推廣。紅磚具體的出現(xiàn)時期雖尚無定論，亦有“本土”及“舶來”兩種不同說法。但閩南紅磚古厝體現(xiàn)出的諸多地域特征，包括住宅形制、構(gòu)造做法、裝飾藝術(shù)等，尤其是墻體裝飾構(gòu)造，卻體現(xiàn)出了其與中原文化割舍不斷的聯(lián)系。

北宋后期金人入侵中原，使得福建再次成為漢人大規(guī)模南遷的目的地。閩學也是自宋代開始產(chǎn)生的。福建人朱熹，是儒學的集大成者，還建立了完整的理學思想體系，使閩學發(fā)展成熟。至此，福建逐步從“遠儒”的蠻荒之地變成了“崇儒”的理學之鄉(xiāng)，也使得閩南文化的原生成分包容在中原的儒家文化之中[2]。原生文化與儒家文化的相互聯(lián)系，在建筑上亦有所體現(xiàn)，裝飾構(gòu)造上保留了中原傳統(tǒng)文化元素的同時，也帶有與眾不同的地域特征。由室內(nèi)到室外，由墻面到屋頂。使得閩南文化及其建筑充滿了活力。

2　閩南傳統(tǒng)民居中的紅磚墻

紅磚疊砌的清水磚墻，多見于閩南地區(qū)建筑標準要求較高的民居當中，以泉州地區(qū)居多。一般為出洋致富后的商賈回鄉(xiāng)所建，其中泉州楊阿苗故居、南安蔡資深宅就是比較典型的案例。而漳州等地區(qū)民居采用紅磚時，也有很多因紅磚的色彩、質(zhì)感不夠理想而用灰泥包裹的情況。

這里的清水紅磚墻，即以紅磚(當?shù)胤Q“煙炙轉(zhuǎn)”)為主要墻體材料，通過不同的組砌方式形成優(yōu)美的建筑外立面。而組砌方式中，以空斗砌法居多，斗磚與眠磚相結(jié)合，內(nèi)部填入土料、瓦礫等，外墻的轉(zhuǎn)角處則采用紅磚平放疊砌的方式，以使建筑整體更加牢固。有些因受到西洋建筑文化的影響，在轉(zhuǎn)角位置采用隅石(多塊或一整塊)，白石與紅磚交相輝映，在增強建筑整體性的同時，形成了良好的視覺效果(圖1)。

2.1閩南紅磚的種類

閩南地區(qū)紅磚包括粗磚、福辦磚(又稱“五花頭磚”)、花磚、釉面磚、四花頭磚、中興磚等。其中以“粗磚”及“福辦磚”較為常見。“花磚”多屬“貴族”用的墻體材料。“粗磚”表面粗糙，質(zhì)地堅硬。多用于閩南沿海民居的外墻，有時會在粗磚墻體的外表面抹一層灰漿，以覆蓋粗糙的表面；“福辦磚”是砌筑外墻最為普通的磚，其尺寸更接近于現(xiàn)代建筑當中使用的紅磚(5.3cm × 11.5cm × 24cm)。福辦磚燒制時的交叉錯疊，使得燒制完成后的錯疊部位形成了紅黑相間的斜紋。閩南的能工巧匠借助斜紋砌筑出形式多樣的紅磚墻，給人以活潑、喜慶之感，這種斜紋也成為閩南紅磚古厝顯著的地域特色。花磚形狀各異，規(guī)格也較多，一般用特制模具制作磚坯，再入窯燒制，形成多邊形、海棠形、梅花形等(圖2)，有些表面仍有紅黑相間的斜紋。花磚主要用于大厝的正立面(“鏡面墻”部位)，組合成各式圖案，當?shù)氐墓そ撤Q之為“拼花”。釉面磚、四花頭磚、中興磚因尺寸的不同，有時分別出現(xiàn)在建筑的不同部位[3]，詳見表1。

成熟的現(xiàn)代制磚技術(shù)，使得所燒煙炙磚的紋理近乎相同。砌筑后的民居一般不如舊有紅磚民居立面的紋理自然。

2.2閩南紅磚古厝正身墻的構(gòu)造與裝飾

閩南人把正身墻面稱為“鏡面墻”(圖3)，把側(cè)面山墻稱為“大壁”。鏡面墻分為底部的柜臺腳、裙堵，中部的腰堵、身堵、頂堵，以及檐口以下的水車堵幾個部分。其上部的裝飾圖案具有閩南和中原的雙重特征。

如“堵”——閩南工匠按部位、材質(zhì)等的不同而對立面進行劃分。如柜臺腳(堵)，一般由灰白色的花崗石疊砌而成，是墻體的臺基。臺基以上是齊腰高的群墻，即“裙堵”。裙堵是由表面打磨光滑的灰白花崗石立砌而成的，一般不作雕刻，除裝飾立面、穩(wěn)定建筑的作用外，群堵也起著墻體防水的作用。這是閩南紅磚古厝中較為特別的做法，也與閩南地區(qū)的氣候特征有關(guān)，而中原地區(qū)有時會以抬高建筑主體的方式進行防潮(兼防水)。裙堵之上為腰堵，腰堵寬度一般只有10cm～20cm，用青石或白石制成，表面用線雕的手法陰刻以花草圖案。腰堵以上，是紅磚砌筑的墻身主體，稱為身堵。身堵四邊以磚(或青石等材料)砌成數(shù)圍凹凸線腳，稱“香線框”。香線框以內(nèi)用空斗與眠磚相結(jié)合，或用花磚拼花來組砌墻身。香線框一定程度上，由中原地區(qū)門窗裝飾演變而來(中原地區(qū)民居開窗較大，閩南地區(qū)則通常較小)。

身堵內(nèi)一般設窗，有的用白石搭疊、有的則用青石雕制。一些民居的身堵之上設有頂堵。而正身墻的最上方，則由水車堵過渡到屋檐，水車堵大多做出挑，并進行精細的帶有線腳邊框的裝飾。裝飾工藝有泥塑、剪粘、彩陶等。水車堵在古厝裝飾中，起著正身墻(有時包括山墻)主體收頭的作用，有利于開窗較小的墻面的美觀。在正身墻每一間的分隔處，會有壁柱狀的豎向墻垛，一般不突出墻面，閩南人稱為“鏨磚堵”，轉(zhuǎn)角位置則稱為“角牌”，這些位置一般在紅磚民居中顯而易見，也是民居開間多少的標志。在形式與作用方面，恰如中原傳統(tǒng)民居窗間墻或柱的部分(圖2、圖3)。

閩南紅磚民居正身墻中的水車堵(圖4)以其特有的方式表達了對中原文化的融合，如墻面裝飾圖案中有卷草紋、如意紋、螭龍、蝴蝶、蝙蝠等；文字元素如喜、壽等。這些均與中原建筑裝飾存在共通之處，有的取其諧音，有的借用典故。經(jīng)過歷史的演變，這些元素逐漸精練、組合為表達福、祿、壽、禧等寓意的多種手段。

水車堵中，堵頭與堵仁位置上常常出現(xiàn)的書卷紋樣，也是儒家思想中崇文重教傳統(tǒng)理念的體現(xiàn)。堵仁(水車堵的“卷中”)是裝飾主題的安置之處，題材多樣，有寫意或工筆的中式花鳥畫彩繪，有傳統(tǒng)國畫畫法的青綠山水；另外，很多裝飾中采用二維與三維結(jié)合的方法，如平面的山水，立體的樓閣等，并加入鑲嵌的手法。一些能工巧匠常將生活中喜聞樂見的場景與故事運用到水車堵的裝飾上，通過戲劇戲曲、歷史故事、民間傳說來表達閩南人對英雄的崇拜，對忠孝的崇尚，通過男耕女織、祥瑞景物與漁樵耕讀等來表達閩南人對美好生活的憧憬，有些裝飾以圖文并茂的方式，讓觀者更清晰地感知其所要傳達的內(nèi)容與意境[4]。

另外，在鏨磚堵、角牌的位置，多有篆體的4字對聯(lián)，采用紅色花磚組砌而成如“吉祥如意”“四世同堂”等(圖2)。“鏨”有鑿刻之意，鏨磚堵因此而得名。香線框內(nèi)亦有寓意吉祥的結(jié)合中原文化的各式拼花、漏窗以及磚雕，這些裝飾在體現(xiàn)其與中原文化的淵源關(guān)系的同時，也體現(xiàn)了其不同于中原傳統(tǒng)建筑裝飾在對儒家文化表達方面的顯著差異，體現(xiàn)了很強的地域性。

2.3閩南紅磚民居山墻的構(gòu)造與裝飾

閩南紅磚民居中，山墻的材料及做法有時未必與正身墻一致，如正身墻采用紅磚，而山墻則可能是出磚入石、夯土，甚至是牡蠣殼飾面等。但就紅磚山墻而言，一般不采用花磚拼花，而是以有眠的空斗磚墻砌筑。在山墻檐口高度偏下的，位置大多有一條挑出的磚帶，稱為鳥踏(圖5)。在硬山屋頂中，鳥踏可以對山墻起到一定的保護作用，主要是防止雨水的侵襲。很多地區(qū)民居的山墻，常有鳥雀棲息于鳥踏之上，甚至在山墻筑巢，鳥踏之名或得意于此。而在標準較高的民居當中，也有將正身墻的水車堵向山墻面延伸，并在其上鋪以瓦材，起到了較好的裝飾作用。鳥踏以上的山墻部分，閩南稱之為規(guī)尾、歸尖等，常做通風窗，并用綠瓷花磚砌成。花窗之上，燕尾脊以下的部分，多用細白灰泥塑成如意、飄帶、葫蘆、書卷等裝飾，閩南稱之為“規(guī)帶”。規(guī)帶的形式有人字形、橢圓形、馬鞍形等，形成具有閩南特色的山墻。這些規(guī)帶的裝飾紋樣，包括如意、書卷等，反映著古厝裝飾與中原文化及其建筑的歷史淵源。

3　結(jié)語

綜上所述，閩南傳統(tǒng)民居的地域性在墻體裝飾構(gòu)造中已有明確表征，其中以閩南紅磚古厝表現(xiàn)最為突出。閩南紅磚古厝正身墻(鏡面墻)中的花磚拼花圖案，水車堵的故事寓意，以及鏨磚堵的4字對聯(lián)等均體現(xiàn)著其與中原文化的關(guān)聯(lián)性，又具有著其所獨有的結(jié)合了紅磚文化及海洋文化的地域特征；山墻(大壁)中，規(guī)帶(鳥踏以上)的裝飾藝術(shù)，尤其是其如意、飄帶、葫蘆、書卷等裝飾，亦有著中原文化與地域文化相結(jié)合的地域特征。這些特征存在于多數(shù)閩南紅磚古厝當中，具體如泉州楊阿苗民居、南安蔡資深宅、廈門盧厝等。

閩南紅磚古厝墻體裝飾構(gòu)造的地域特征，不僅是其地域建筑文脈傳承與發(fā)展的重要組成，也對當代地域性建筑設計有著重要的啟迪作用。這種符號化的裝飾意向，應有機地運用到現(xiàn)代建筑當中，使得建筑文脈得以傳承。同時，也應避免盲目引用，這正是建筑師們在進行地域性建筑設計時所應該思考、應該處理的矛盾。這種將閩南紅磚古厝外墻裝飾符號運用到實踐中的案例也已悄然出現(xiàn)，如中國閩臺緣博物館(圖6)、泉州海上絲綢之路藝術(shù)公園等，然其成功與否，則更多的需要文化的導向和時間的檢驗。

[1]陳文．廈門古代建筑[M]．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8，6-7．

[2]楊莽華，馬全寶，姚洪峰．閩南民居傳統(tǒng)營造技藝[M]．合肥：安徽科學技術(shù)出版社，2013，9-11．

[3]曹春平．閩南傳統(tǒng)建筑[M]．廈門：廈門大學出版社，2006，84-86．

[4]雷江斌．論閩南民居水車堵彩畫的藝術(shù)意蘊——以南安碼頭鎮(zhèn)傳統(tǒng)民居為例[J]．美與時代，2015．

注釋：

①“古厝”，指古老的房屋，是閩南地區(qū)極具特色的傳統(tǒng)民居。

Regional exploration of minnan red-brick residential exterior wall decoration

WANGXingang

(Xiamen University,Tan Kah Kee College,Zhangzhou 363105)

The traditional red brick houses in South Fujian has strong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of the folk form. Wall decoration structure is an important aspect of traditional brick houses in South Fujian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Based on the analysis of the southern region of the human environment and the natural conditions, explore the red brick house wall construction practices and decorative arts, and summed up the regional characteristics that the house wall decoration structure reflects. Think: Central Plains of several massive immigration in Fujian brought the Central Plains culture, that affecting the basic shapes of traditional houses in South Fujian; rich building materials in south of Fujian, and climate characteristics and the level of economic development has created its unique regional variation.

The traditional red brick houses in the South Part of Fujian Province；Wall decoration structure；Regional

王鑫剛(1986.09-)，男，助教。

E-mail:272707454@qq.com

2016-04-06

TU-8

A

1004-6135(2016)07-0012-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