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環境下獨立候選人與民主政治的關系反思

陳儀瑛

【摘 要】 文章分析了在當今“互聯網+政治”的大勢所趨下，人大“獨立候選人”現象近年復蘇的原因，解析了“獨立候選人”現象與民主政治的聯系：這一現象是公民權利意識增強的體現，也是微博等新媒體助推的結果。微博平臺可以為獨立候選人在短時間迅速積累大量社會資本，然而在這樣的陌生人環境下獲得的社會資本，并不如帕特南所想能夠使民主運轉起來，即使間接地對民主有所裨益，它更多地產生的是不破不立的民主希望。

【關鍵詞】 獨立候選人；微博 社會資本；民主政治

一、背景介紹

近年中國“互聯網+政治”的發展已日益成為熱門的話題，而其熱度不減正指向了人們都在觀望、預測這種新技術可能帶來的潛在社會-政治結果，尤其是網絡活躍人士引發政治變化的可能性。

而這其中，尤其值得矚目的即人大代表的“獨立候選人”參選方式。所謂“獨立候選人”只是一種民間稱謂，以區別于政黨和人民團體提名的候選人，其實際含義是指“在人大代表直接選舉過程中，沒有經政黨和團體提名推薦，而是經過自身努力獲得選民聯名推薦的人大代表候選人”，[1]即是指“選民十人以上聯名推薦的人大代表候選人”。

2011年4月初，江西新余市鋼鐵廠內退女工劉萍女士通過微博自薦參加新余市渝水區人大代表的選舉，一石激起千層浪，網絡上也產生了巨大反響，激起了以“獨立候選人”身份參選縣鄉兩級人大代表的小高潮。其實，“獨立候選人”的首例早在2003年就出現了，然多年來始終不成氣候，直至2011年。與以往不同之處在于，2011年之后涌現的“獨立候選人”基本上是利用網絡，特別是利用微博平臺首先發布了其參選聲明，從而得到了眾多網友的關注。微博等新型網絡媒介的出現，為他們表達參選意愿、凝聚人氣提供了良好的平臺。據相關媒體報道，不少社會、網絡知名人士都曾通過微博表示參選當地的人大代表，如著名博客達人五岳散人姚博、中國政法大學副教授吳丹紅、上海作家夏商。[2]且我國民間對獨立候選人通過微博參選表示積極態度的人也非常多。

二、人大“獨立候選人”現象近年復蘇的原因分析

1、公民權利意識日漸增強

建國多年來，隨著社會結構、價值體系的變革，人民的權利意識在不斷增強。尤其是改革開放、市場經濟實行以來，個體自由化甚至原子化，為權利意識的加強奠定了基礎。從表現上來說，即為權利認知走向自覺化、權利主張趨向普遍化、權利要求呈現縱深化。[3]

即使如此，我們依然不可回避的是，雖然公民權利意識有增強，但政治權利意識仍然是這其中的短板，政治冷漠心理依然嚴重，大多公民對政治生活不感興趣，游離于政治生活之外，或者即使參與政治活動，也是消極、不自愿的。其中，選舉權和被選舉權作為憲法和法律賦予我們的法定權利，卻是一條長期被漠視的政治參與途徑。然而，“獨立候選人”的出現暗示了公民與政治權力意識之間的壁壘隱隱有了裂痕，這條路徑上荒廢而出的野草終于有了被踩踏的痕跡。

2、微博等新媒體促使社會資本迅速擴張

微博是“所有人面向所有人”的多元非線性傳播結構，它顛覆了傳統新聞傳播“點對面”的傳播模式，信息在短時間內可呈現幾何級的增長速度，創新工場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李開復甚至將微博傳播模式稱為“基于信任的病毒傳播”。[4]由此可見，這種碎片化的傳播短時間內可獲得的關注是極為可觀的，倘若微博主體是站在了道德制高點的正面人物，那么短時間內就可累計數以萬計的社會資本，即使可能并不牢固。

而從另一方面看，微博參選的興起也是現實政治參與渠道不暢、民主化程度不深的反映。他們的參選聲明在網絡上尚能得到一定范圍的關注和支持，若只在現實中張貼于布告欄就極難獲得響應。網絡環境相對寬松、自由，獨立候選人可以在網絡上主動聯系民眾，宣傳自己、為自己拉選票，而這些都是現實環境所難以實現的。[5]

三、“獨立候選人”現象與民主政治的聯系

很顯然，網絡創造了一個開放的政治背景，即“互聯網+政治”。在西方，有關互聯網的作用有兩個截然相反的觀點，一方觀點認為互聯網是政府行使專制權力的工具，另一方觀點則認為互聯網是民主化的工具，有學者更是簡單地把互聯網化和民主化等同起來。不過在現實生活中，互聯網只是促成國家和社會、政府和人民“相互轉型”的有效技術手段。“有了互聯網，政府官員再也不能像前互聯網時代那樣專制地管治社會了，而社會也不再像從前那樣順從政府的權力了。”[6]也就是說，互聯網新媒體的興起是有助于約束權力、發展民主政治的，那么新媒體助推下復燃的獨立候選人制度呢？它對民主政治有所裨益嗎？

下面筆者將對話帕特南先生的《使民主運轉起來》，并結合當今互聯網新媒體這一趨勢，分析“獨立候選人”現象與民主政治的聯系。

1、帕特南：社會資本是使民主運轉起來的關鍵

羅伯特.D.帕特南在《使民主運轉起來》一書中提出的核心觀點，即社會資本是使民主運轉起來的關鍵。或者說，民主作為一種制度，只有運轉起來才算有生命力，而使民主運轉起來所需要“啟動資金”就是所謂的社會資本。

帕特南先生在文中特別提到了“輪流信用制度”，這一制度是明顯違背集體行為的困境邏輯的，但因為人與人之間除了信任，還存在互惠規范——一種基于道德的“現在己予人、將來人予己”的“普遍均衡”，且有一個致密的社會網絡保障這種均衡的實現，這一制度才得以在這些“弱規范”下健康運行。致密的公民參與網絡增加了不合作和欺騙行為的成本，一次不良的信譽記錄會使人成為不受歡迎的人，逐漸被排除在公民共同體外，成為“邊緣人”。[7]

那么，前文我們已經闡述過，微博以其特性使得獨立候選人能夠在短時間迅速獲得大量的社會資本，那么按照帕特南先生的觀點，假設這些獨立候選人都身家清白沒有嚴重不良記錄，且有向上盡職反映人民呼聲換取選票、與人民“互惠”的行動跡象，那么他們應該能破除群體行為的困境，獲得網絡人群的信任，從而獲得這些民眾基礎，讓參選順利進行，最終如愿成為一名人大代表。

然而現實中多的是事與愿違，每次的獨立候選人參選，成功的概論可以說是十中無一。那么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帕特南所說的民主失靈了嗎？顯然不是，只是這一套理論在現代化轉型這一粉碎機下受到了巨大的震顫，網絡新媒體已經對其產生了潛移默化的改造。

2、“陌生化”微博環境下的社會資本弱化

開門見山地說，個人以為在微博平臺上積累的社會資本無法策動現實中的民主運轉起來的重要原因，即微博環境的“陌生化”。

在以微博為代表的新媒體環境下，相對寬松的話語空間和“陌生化”語境中的傾訴欲望，大大加強了社會公眾交流，特別是當話題牽涉公眾利益和社會道德，這種訴求將發揮至極致。[8]這種陌生化的互動情境中必然會出現一種不同于日常生活中的情感表達。日常生活背景下，角色化地與陌生人交往時，情感是努力地被壓抑，呈現出去情感化的表達方式，而在網絡平臺，“如果想吸引對方，陌生人必須表現出正向的情感表達，讓互動方感受到情感性，認同與安全感就在這種去角色化的情感表達中創造出來。”[9]

簡單來說，微博平臺的“陌生人”機制會給自己的主觀社會資本累計量下一劑迷幻藥。那些看似贊成、支持的可信程度也只能止步于“看似”，陌生人在網絡不會、也無法受到帕特南所說的弱規范的懲罰。即使獨立參選人在網上紅透半邊天，一則網絡上追捧獨立參選人的那些網民分布在天南海北，大多不具有實際投票的可能；二則，他們的追捧也會讓候選人迷失，以為發幾條微博、博取轉發和評論就能為他們爭取到實際的選票，從而忽視了走到真實的生活中去，去接觸當地真正有效的選民。這也是為什么曾經一個59歲的老農郭伙佳既不懂上網，也不懂演講，卻最后成功當選，而網絡紅人卻最終落選的原因所在。

3、“獨立候選人”無法直接推出民主政治

按照鄭永年先生的觀點，互聯網促進政治的開放性，這個作用更是表現在政治競爭和政治參與兩個層面。

先說競爭層面，在中國政治競爭不僅是西方意義上單純的選舉，而是選拔基礎之上的選舉，或者賢人政治之上的民主。[10]無論是選舉還是選拔，互聯網發揮的作用目前看來多是積極的。就選拔而言，互聯網可以成為一種手段，增加精英自下而上的流動機會，并且保證流動過程一定的透光性，即陽光政治。獨立候選人就是它的一個側面。就選舉而言，互聯網可以讓選舉過程出現一定的“商談民主”，不再是候選人單方面表達他想做什么能做什么，而是把單向溝通轉變成為雙向溝通，讓選民有便捷的話語通道。

不過，互聯網對政治參與制度所帶來的挑戰是嚴峻的。如果互聯網已經成為現實，那么表明現存的政治參與制度已經不適應互聯網時代。[11]且上述討論已經表明，互聯網會讓參選人對自己的社會資本的積累模糊不清，從而對自己的政治參與的程度和力量出現高估，以致于落選連連。也就是說，微博這類新互聯網平臺與現實社會相比，的確給政治參與提供了一條更便捷更讓人有信心的道路，但是從結果來看，兩種操作模式導致的入選率可謂半斤八兩，說到底也只是殊途同歸了。

所以，獨立候選人制度的確是對民主政治有所裨益的，然而它并不能直接地促成中國的民主政治更上一層樓，也不是中國民主政治的催化劑，它是中國政治上的一聲當頭棒喝，直接推動的是變革的需要，促使中國民主政治不破不立。

四、結論

近年“獨立候選人”搭“微博”順風車所導致的大熱現象，于民主發展有利有弊，它加強并深刻了公民對政治參與、政治權利的認識，卻也給政治參與、政治競爭布下了迷障，讓參選多樣化也復雜化，給民主的發展帶來機遇也帶來挑戰。雖說民主并沒有在這一過程中產生量的變化，它只是歷來平靜的人大代表換屆選舉中激起的一朵朵小小的浪花，目前還不足以影響整體選舉的結果，但無疑民主在一位位獨立候選人的不竭推動下，更加接近了我們夠得著的遠方。

【參考文獻】

[1] 莫紀宏.切實保障選民的“被提名權”[J].人大建設，2011.

[2] 童之偉.計劃政治莽原上燒起的市場政治星火，中國選舉與治理網，2011.

[3] 楊異.論網絡環境下的公民權利意識及其培育[D].大連理工大學，2014.

[4] 張曼締.多重視角下的微博功能研究[J].傳媒，2012.

[5] 夏正林.對“獨立候選人競選”現象再思考[J]. 人大研究，2005.

[6][10] 鄭永年.互聯網時代的中國政治變革[J].聯合早報，2013.

[7] 羅伯特.D.帕特南.使民主運轉起來[M].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4.

[8] 屈勇.電子網絡空間中人際互動的本質：角色與去角色[J].社會心理科學，2009.

[9] 張杰.陌生人視角下社會化媒體和網絡社會的不確定性研究[J].國際新聞界，2012.

[10] 鄭永年.技術賦權—中國的互聯網、國家與社會[M].東方出版社，20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