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賈法·帕納西是伊朗新電影進程中當之無愧的大師級導演,其獨特的影像風格和題材內容吸引著大批的觀影者。他憑借一以貫之的現實主義筆調,借用電影這一表現形式,充分挖掘伊朗當下的社會現實問題。從電影主題出發,探討隱現在其作品中的現實主義元素,對伊朗電影的發展具有一定現實意義。
【關鍵詞】賈法·帕納西;伊朗電影;社會現實
中圖分類號:J90-0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6)09-0010-02
電影的一切藝術功能或者技術手段都只是某種意識形態的策略代碼,電影敘事也常隱藏在社會意識或政治意識之中。伊朗電影屢次斬獲國際大獎,正面宣揚宗教在人性方面的積極作用,蘊含深邃的哲學意蘊和人性光芒,以冷靜與寧靜的姿態在電影史上別樣綻放。作為伊朗第三代導演,賈法·帕納西憑借獨特的電影語言形式和不妥協的社會政治立場在世界電影史上擁有很高的國際贊譽,他將鏡頭對準伊朗社會中的普通百姓,尤其是處于弱勢地位的婦女和兒童,以靈敏卻極具諷刺意味的方式來強調自身的人道主義立場,控訴伊朗的神權政治和封閉政策。1995年《白氣球》獲得了戛納電影節金攝影機獎,2000年《生命的圓圈》獲得第57屆威尼斯電影節最佳影片,2015年他拍攝的電影《出租車》獲得第65屆柏林國際電影節金熊獎,作為展示伊朗社會現實的嚴肅主題作品,他將出租車作為移動攝影棚,展現伊朗社會的精神風貌和社會現狀,萬花筒般地流轉出伊朗社會的世間百態及對人性的思考,具有很濃厚的社會現實和政治意味。
一、兒童視角下的異象世界日常生活的現實剪裁
(一)童心的映襯——伊朗的人性光輝。《白氣球》是以兒童為敘事視角,采用紀實寫真的手法表現普通民眾的情感生活,通過一個小女孩取回掉進下水道里的50元錢的經歷,描寫普通人普通生活的美好。這部影片是以兒童作為影片的主體人物,從兒童的視野感受對人性和人生的思考,以及展示伊朗民族的樸實、執著、善良、友愛的內在精神。賈法·帕納西在他的處女作中將真切的童心、童趣融進特定的敘事氛圍,影片平實而動情地呈現出童心及人性的光彩,讓人們感受到一種“潤物無聲”般的心靈撞擊而久久難以平靜,真實地反映了兒童與大人們對這個世界的不同觀感,更深層地呈現了伊朗貧民生活的社會現狀和對平靜安詳生活的無限向往。但后來《誰能帶我回家》開始嘗試突破“兒童花園”模式的局限性,影片采取小米娜的主觀視點來看她所棲居的城市。放學了,她在搭乘公共汽車回家的路上,一路的所見和觀感。她那純潔、稚氣的眼睛,仿佛就是一面鏡子,容不得半粒沙子,逐一映現出成人世界某些頗不文明行為,還有種種她看也看不明白的都市社會,透過電影向觀眾展現孩子作為弱勢生活群體的孤獨感和無力感。
(二)“說話”的兒童——伊朗的敘事話語。兒童電影在伊朗不受電影體制限制,更容易得到伊朗政府的支持,在這種情況下通過兒童來表現現實、通過兒童來代替電影的敘事話語權逐漸成為伊朗新電影人突破體制的重要途徑。兒童題材是純潔、自由和蔥蘢詩意的化身、積極人生的寫照與希望的隱喻。借兒童的視角行春秋筆法,從兒童的純凈折射現實的不公與艱辛,通過孩子的執著、對真善美的追求來表現伊朗人民的堅韌與生生不息,進而對人性進行探尋與挖掘。兒童電影成為伊朗新電影進軍國際的“電影大使”,通過兒童電影、一個個活潑可愛的兒童形象,伊朗電影人與世界進行溝通。作為伊朗電影的主要樣式,伊朗兒童電影通過精心的藝術構思,走上了藝術化、個性化的道路,通過兒童反映現實生活。
二、女性世界中的生命輪舞邊緣群體的現實觀照
(一)邊緣的女性——伊朗的生存境遇。《生命的圓圈》富于挑戰性地突破了伊朗本土電影的禁區,第一次把鏡頭對準伊朗女性這個弱勢群體,著重呈現了她們在宗教、道德、政治重重規則下的掙扎和逃避,揭示出處于社會歧視、文化壓抑下的伊朗女性在現實中無處逃遁的生存境遇,其敘事結構十分新穎,以人道關懷的樸素而寫實的筆墨,描述了八個女性角色輪替式出場的“眾生相”。她們多屬被社會拋置一角的善良而又無辜的婦女,她們的人生命運多數集中在一個“晝與夜”之間展開。她們仿佛是被高度濃縮的在經歷著一個輪回式的生命圓圈,又儼然是在歷史時鐘的座盤上一刻一刻地逐一顯現著她們的無助和悲苦,其間包含著伊朗女性無限沉重的歷史性悲劇意蘊。帕納西將八位女性的悲劇循環歸結為伊斯蘭中心主義的惡果:在司法體系伊斯蘭化的推動下,伊朗的女性地位日益低下,多妻制得到法律保護,兩性之間的隔離愈加嚴重,這一切以神圣、傳統、贊頌以及“社會道德”為遮掩,將女性錨定在邊緣上,誘騙到黑暗中。影片中呈現出人物的一個個“插曲”,或因分娩女嬰而被家人嫌棄,或因婚前懷孕而被逐出家門,或于街頭將愛女忍痛遺棄,或千辛萬苦借來錢卻無力也不能踏上歸鄉之路,又或者玩世不恭地拉客賣春再次被拘捕,她們的現實生存空間,竟然真如牢獄一般是一個永世難見天日的黑洞,她們輪回式的生命圓圈,則仿佛是“永恒”得沒有盡頭。影片滲透著普通人物絕望無助的悲劇基調,隱喻現實社會中女性孤立無援的生存狀況,在藝術的寫實筆觸和敘述的結構上,既有意大利新現實主義電影“女性群像”社會素描的影像風格,還有大師費里尼將人的生存焦慮做出哲理性提升的影像理念。
(二)生命的圓圈——伊朗的社會反思。為了闡釋文章深刻的主題,賈法·帕納西運用了一個核心意象:“圓圈”,圓圈意味著生命的循環往復,也隱喻著世俗規則對人性自由的束縛。影片整體結構的形態就是一個封閉的圓形。故事集中發生在一天,從白晝到黑夜,四位女性(渴望回歸故鄉的拉戈斯、未婚先孕的伯利、拋棄孩子的母親和麻木的妓女)的人生片段順序連接,構成完整的敘事鏈。每個女性的命運際遇都折射出人生歷程中的某個心理階段。作為女人,她們都曾經擁有天使般的美麗與純真,但沉重的規則壓斷了她們的翅膀,扼殺了她們自由飛翔的夢想。她們最終置身于幽暗狹小的監獄,擺脫不了被禁錮被束縛的宿命。影片帶給觀眾的不僅僅是對女性悲劇的感嘆,還促使人們對自身生存處境進行反思。
三、的士中的人生百態鏡頭下的社會窺探
(一)微縮的景觀——伊朗的社會風貌。《出租車》是賈法對于伊朗社會的關注與對藝術作為一種意識形態在創作上需要自由的吶喊。由于拍攝條件的限制,將鏡頭固定在車里,交通工具成為伊朗社會隱喻的信息載體。狹小空間內的極端戲劇沖突使每一個人都被桎梏于枷鎖當中,有人選擇信奉宗教,借取宗教的力量還自己內心一份清俗。有人選擇以極端的行為表現,來揭露社會的病態,導演真實地記錄下這些階層人群不同的生活方式,挖掘他們所處的底層生活。互不認識的男女由于德黑蘭的拼車服務,成為賈法·帕納西出租車上的第一批乘客,兩個人針對小偷是否該被施以絞刑而展開了激烈的辯論,直指伊朗社會的法律漏洞,在伊朗百姓口中時而是天經地義的普世標準,時而是泯滅人性的殘酷暴行,展現普通百姓在伊朗政府面前低頭啜泣的無奈。導演除了對車內人物的行為進行記錄以外也會將攝像機小心挪移,對準車窗外混亂嘈雜的德黑蘭街頭,打破電影形式單一而可能產生的沉悶感,也通過視角的延伸,觸及廣闊的平民社會,將個人話語與平民社會進行強烈比照,使得這部兼具諷剌與幽默,辛辣與心酸的電影成為折射當代伊朗的棱鏡。
(二)自由的申辯——伊朗的電影體制。影片里,賈法·帕納西扮演的司機從來沒有離開過駕駛座,與他被限制出境的現實生存狀況不謀而合,凸顯作為電影工作者對自由電影審查制度的向往。賣盜版影碟的男士上車就認出了開出租車的賈法·帕納西,由于嚴格的電影審查制度,在伊朗國內看不到優秀的歐美電影,揭示伊朗國內封閉的電影市場環境,因為從伊朗政府的角度來看,美國和歐洲的電影蘊藏民主自由的西方思想,會對伊朗民眾產生嚴重的影響,使他們厭惡沒有言論自由的伊朗社會體制,向當地政府提出享受基本人權的訴求,伊朗政府的權威受到挑戰。因此,伊朗政府為了保障自身政權的穩定性和安全性,極力打壓西方民主自由的思想,《出租車》從側面揭示了伊朗政府窩囊困窘的丑態。搭車的還有賈法·帕納西的侄女,上車后就說了很多關于電影方面的見解,間接地介紹了伊朗電影產業的行情,與此同時,還拿著卡片機拍攝電影創作的素材,要求拾荒男孩配合她的鏡頭出演一部“拾金不昧”的好戲,迎合老師所謂的拍攝原則,無情地嘲諷了伊朗的教育體制,暗喻部分電影人迎合權力、市場、名利的犬儒姿態。值得一提的是,此刻的賈法·帕納西的角色功能發生變化,由沉默冷靜的旁觀者轉變為滿腹怨言的宣泄者,抨擊了伊朗政府對電影創作的政治壓制。用隱藏在黃色出租車上的攝像頭,以獨特的平民視角聚焦于伊朗社會,涉及當代伊朗社會的遺產繼承、誠信、宗教信仰、教育、貧富差距、司法和自由人權等諸多方面,透過這種街頭紀實類影像直戳隱藏在伊朗政治體制內的種種弊端。這部電影并不是控訴對個人現狀的不滿,而是展現對整個伊朗社會的人文關懷。
四、結語
伊朗電影具有濃烈的社會批判意識,引發世界對弱勢群體生存際遇的關注,通過伊朗電影所散發的人文關懷和主題哲思,使全世界的人民看到了一個真實的伊朗,伊朗是一個嚴守清律的伊斯蘭國家,有著極其嚴格的電影檢查制度,宗教、政治、暴力和性等領域都被視為電影生產的禁區,無人敢越雷池半步。在這樣特定的電影審查制度下,在這樣有限的生存空間里,賈法·帕納西對伊朗社會紀錄的執拗在我看來是某種意義上的斗爭,與制度的抗爭。他更多地諷刺了伊朗的電影審查必然會對自由創作造成阻礙的這種制度,因為他向來都是拍自己想拍的電影導演。賈法·帕納西卻通過自身堅持不懈的努力尋找到了一條生存之路,攝制出了一大批具有強烈社會意識的影片,影片中不斷深化的主題與簡潔洗練的成熟為全世界帶來了驚異與神奇,在電影題材選擇上,從普通人的日常生活和情感記憶訴求出發,突破政治話語和社會功利因素所造成的重重障礙,凸現伊朗的宗教文明在現代社會中的探索與滲透,進而折射出伊朗社會深層的民族心理特質。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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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彥霖,曲阜師范大學(日照校區)傳媒學院碩士研究生,專業方向:戲劇與影視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