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兒媚

◎夏小嫣

眼兒媚

◎夏小嫣

是那個姓王的女子把我帶到曼陀山莊的，我原本住在蒼山腳下，洱海岸邊。我叫“眼兒媚”，是一株山茶花。她叫我“滿月”，我淡淡地瞥她一眼，并不喜歡這個女子。

后來，我聽到一個男子說起我的名字，他說：“白花瓣有隱隱黑斑的才叫作‘滿月’，那些黑斑便是月中的桂枝。白瓣上有兩個橄欖核兒黑斑的，叫作‘眼兒媚’。”

我聽了便向他望去，是個面目清秀的男子，姓段，叫段譽。

他將我帶到花園的角落里，把我種在清溪旁的一塊石頭后面，這里像極了蒼山底下我的家。他躺在石頭上，不時轉眼看我。我很喜歡他，想在夜里化為人形，去與他相見。

突然聽見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我看見段譽的身子顫了一下，便瞧向那聲音的主人。她很美，像是仙子。與我不同，我是花妖。妖精是嬌媚入骨，仙子卻是清雅宜人。我自慚形穢，便低下了頭，用葉子輕輕遮了臉。

這個叫王語嫣的女子讓段譽如此癡狂。

段譽和她逃掉了，我跟了上去，花妖離土的時間不能太長，否則會容顏憔悴，力竭而死。但我一定要跟著他們。

我一直附在段譽的衣角上，每當他衣袂飄動，我的香氣就會淺淺蕩開，他不時深深呼吸，卻以為是王語嫣身上的味道。我見他瞧向她的眼神，那么癡迷，不知怎的，心里一痛，眼淚便掉了下來。花妖是不能掉淚的，掉多了就會失水渴死。

已經不記得跟了他多久，我看著他結交各種朋友，遇到諸多危險，看他周圍聚了很多漂亮女孩子，唯一不變的是我的茶花香，與他心里的王語嫣。

香氣沒有變，我卻日漸憔悴，我走的路太長，在土里修養的時間太短。

我開始不舍與他分開，整夜倚在他的枕上榻邊，呆呆瞧著他睡覺的樣子。我后悔沒有在可以化出人形時讓他見到我，現在已經來不及了，我的時間所剩無幾。

拼上千年修為，就為了這個不曾見過自己的男人。

去西夏的路上，我眼睜睜看著他被慕容復推入枯井，我卻已沒有力量拖住他。

他安靜地躺在淤泥里，氣息微弱，我要救他。聽著王語嫣和慕容復在上面說話，我俯下身子，把身體里最后一點精氣吹到他口中。他的嘴唇很軟。

我要飄起來了，花妖死亡時，身體會游蕩在空中，然后被風吹散，化為烏有。此刻井里沒有風，我慢慢往上飄，已流不出眼淚了。

王語嫣從我身邊掉了下去，她帶下來的風把我吹散了，但段譽在下面等著她，我散與不散，不再重要。反正，也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