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文慶詩四首

黃文慶，網名濮水釣叟，中學高級教師，陜西省特級教師，首屆、第四屆漢中名師，全國優秀語文教師，漢中市有突出貢獻拔尖人才，陜西省作家協會會員、漢中市詩歌研究會副主席，《文化漢中》副主編。作品見《詩刊》《星星》《美文》等報刊。散文集《佛坪等你來》（合集）。

打水漂

我老家村子后面是一些亂放著的丘陵

翻過幾面泥巴坡，有一座水庫

我十三歲到十六歲的年齡

在那里度過

離開老家的四十多年里，只要回去

我都會到那座水庫邊坐坐

今年，我們是領著女兒、女婿回去的

我們去了那座水庫邊

在荒草里找了幾個瓦片

我們打水漂

我帶頭打了一個，妻子打了一個

女兒打了一個，又打了一個

女婿也打了一個

我們的水漂打得很遠

遠得把我都看愣了

一個腦子已經退化的人

他看《追捕》時，被杜丘服用的那種藥片

嚇了一身冷汗，發現自己在一個似乎溫和的亂世

被服用的藥片太多了，他腦子逐漸麻木

漫漫塵霾，總是淹死太陽

有了病扛著，他拒絕去任何一家醫院

不相信任何從瓶子里倒出的藥片

躲著那些像醫生的人，連露水也想掰開

看看它里面是不是睡著幼小的魔鬼

防不勝防，它還是被眾多無形的箭鏃擊中了頭部

一段段神經漸次枯槁，有時，他不小心摳開身體

發現里面已是大大小小的空洞

他懷念久遠的從前，那時身體的各個部位

都活著，那時的身體里，住著神

每一扇門外，都是敞開著一個

沒有邊際的野春天

鳥巢

一群丘陵，有的大，有的小

有的短得像一頭牛的脊背

有的長得逶迤到了堆著云的天邊

那些丘陵的頂上，大都有一棵孤樹

或一群樹，山頂上風大

樹就彎著腰

把枝椏伸得很遠

伏牛山頂那幾棵樹上，有黑黑的鳥巢

紙馬山的樹上，也有

背夫山的樹上，同樣也有

亂墳山那邊的樹上，不消說也有

那天下午我數了一下，一共看到了

三十七個黑黑的鳥巢

撈苕

深冬，大部分的土地都閑了下來

它們已經疲累，靜靜地躺著

一群群鳥，起起落落

在找吃的，這之外就是一只飛得高遠的鷹

把天空漂移得有些寂寞

紅泥巴的丘陵，亂七八糟地擱在藍天下

那時，我是那群山里唯一的黑點

幾百畝，幾千畝，幾萬畝坡地

都是紅苕的故鄉。紅苕被農人們挖回家

貯在地窖里，他們在挖時因為疏忽

剩在泥土里的東一個西一個

我在尋找它們，把那無邊的土地再挖一遍

一上午能挖出一筐，五天可挖出一擔

我就是這樣挖著冬天里的寂寞

尋找著遺落在大地上，瘦瘦的，細小的

別人的一些疏忽，我的一些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