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向那片海

撰文｜崔夢瑤 （海洋知識進內陸——走進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征文比賽一等獎獲得者）

心向那片海

撰文｜崔夢瑤 （海洋知識進內陸——走進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征文比賽一等獎獲得者）

2012年的夏天，我和一個笑容溫暖的女生一起去了海邊，她叫陸遇之，我們在去年相識，很快便成了朋友。老蘇同志，她正好是你口中常說的別人家的孩子，品學兼優，待人謙遜溫和，最主要的是她剛好與你有著同樣的溫暖笑容。以前我總是詫異于你是如何做到能從你那粗獷剛毅的臉上露出如此溫暖笑容的。

你極喜海，家里各處都擺滿了大海的圖片，你總會在空閑之時，將那些圖片細細用抹布拭干凈后再輕輕擺放整齊，那過程就像在完成一個莊重嚴肅的儀式般，你緊抿著唇，動作呆板而執著。年幼的我站在一旁，似是被你渾身的氣勢怔住了般，仰著頭望著你，大氣也不敢出一下。直至你完成了整個程序后，對我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我才“哇”地一聲哭了出來，你不知所措的看著我，媽媽趕來后，對你訓斥道：“蘇國武，你真有能耐，以后別老是朝著孩子笑，看吧，都嚇哭了?！蹦阋稽c悔改的意思都沒有，只是撓著頭擠眉弄眼地朝我傻樂。

你最愛做的事便是將我抱起放于膝上，對我講著你所愛的那片海，你說海特別美，我問你有多美，你歪著頭，似乎將腦汁全都絞盡了后才從嘴里艱難地吐出：“就像……就像……嗯，就像你偷穿媽媽的禮服時對自己的感覺，海就是那樣的美?！蔽一腥淮笪虬泓c頭說：“海真的是好美的。”你說海里有很多我們見不到的生物，海底就像另一個童話世界，里面住著許多小精靈，有墨魚、魷魚、龍蝦、河馬、貝殼、珊瑚……我問你龍蝦是不是你最愛吃的那種有著紅紅的殼的東西時，你紅著臉點點頭。你說海是倒過來的天，你說：“向暖，爸爸一定要做海上的水手。”你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眸子里閃著當時的我讀不懂的光。

在我7歲的時候，你如愿以償地做了那海上的漂泊者，不過，人們賦予了你更光榮的稱呼“海軍”。那天，你興奮地一遍遍撫摸著你那純白制服，對我說：“向暖，爸爸要去海上了?！贝巴獾年柟獯蛟谀隳樕?，你的笑依舊溫暖，恰好在那一刻我對你如此癡迷的大海有了向往。

你走了，去了你所熱愛的海上當了一名光榮的海軍。你讓我叫你老蘇同志，你說海上的軍官叔叔都是這樣叫你的。你會經常給我和媽媽寄些用貝殼穿成的漂亮首飾，也會用小瓶子裝些沙子帶回來，你說這是海邊的沙子，帶著大海特有的味道，我將鼻子湊近瓶口感受著你所說的大海，我又將沙子倒入掌心，感受著它的溫熱，似是置身于沙灘，感受著身下細沙的松軟，海風的吹拂。夏去秋來，冬盡春初，我也伴著你一封封的來信慢慢地長大，心下便更向往你所描述的那片大海。你在信中說：“每到了晚上，四周是黑漆漆的一片，再也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但站在船頭依然能看到島嶼上的觀賞平臺，為海面上的行船指引方向，漸漸地天空不再是小星殘月，變成了光彩耀眼的月牙，這就是海上的明月?！崩咸K同志，我多希望，那一刻我在你身邊。

一恍神，一剎那，我已步入17歲，在生日的當天，你自遙遠的海島寄來了夾雜著大海腥咸味的照片，那是海！對于未曾見過大海的我而言，一幅幅湛藍或橙紅靛藍上落日的美景成了我的夢中景，在信中你說：“向暖，老蘇同志在大海等你?！痹谛诺哪┪玻愕谝淮紊壳榈貙懙剑骸拔覑勰愫蛬寢尵腿缥覑圻@片湛藍的大海！”

我總以為一切都會按照我的想象向未來駛去，我并不知道命運在什么時候就突然改變了方向，像陷入墨水一般濃稠的黑暗里去，就在我滿懷期待地打開從海島寄來的包裹時，卻看見了你視若珍寶的制服，右邊掛滿了胸章。送包裹的海軍叔叔告訴我“老蘇同志的遺愿是把骨灰撒向大海?！?/p>

“就在這里撒吧?！标懹鲋脑捵屛野阉季w拉回，我凝了凝神，輕輕地將蓋子打開，“老蘇同志將這一生都獻給了他所眷戀的大海?！焙Ｋ臐q落拍打著岸邊礁石，像是不知疲倦地一遍一遍唱著同一首歌曲。我將你的骨灰拋入大海，你曾經說過：“大海是望不到邊的。”我盡力向遠望去，在海天相接的那一邊，我仿佛又看到了你那粗獷剛毅的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恰好是我所熟悉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