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為何禁止外國女人到中國
以當時清朝官方的話說:外籍女子衣著暴露、行為不檢點,常常當街和男人牽手,說笑甚至親吻,尤其可恨的是西方習俗處處體現出“女士優先”的思想,這讓男尊女卑的清朝情何以堪。
從17世紀末至19世紀中期的150余年中,清朝經歷了“四口通商”和“一口通商”兩個時期。這期間西方各國商人陸續涌入中國,他們在帶來西方工業品的同時,對中國經濟社會文化也產生了一定影響。為減少西方人對中國的影響,清政府對外商來華的活動和生活等方面進行了不少限制。其中,長期禁止西方商人的女眷來華就是限制內容之一。由于這一限制明顯影響了來華外國人的正常家庭生活,曾引起西方殖民者的強烈不滿,多次引發沖突和摩擦。即便如此,清政府對此政策仍長期不做松動。為何清朝統治者對外國女性來華問題看得如此嚴重呢?
外籍商人洛連的妻子名叫詹妮,是個中國迷,對神秘的東方國度充滿了向往。洛連和詹妮還有一雙聰明活潑的女兒,受父母的影響,她們也常常吵鬧著要到神話般的中國走一走、看一看。
可是,中國當時的制度,是不允許外籍女子入境的!實際上,產生這一制度的理由很簡單,兩點:有傷風化;防止西方商人在中國定居。
外籍女子怎么有傷風化呢?又為什么要防止西方商人在中國定居?
以當時清朝官方的話說:外籍女子衣著暴露、行為不檢點,常常當街和男人牽手、說笑甚至親吻,尤其可恨的是西方習俗處處都體現出“女士優先”的思想。這讓男尊女卑的清朝情何以堪?

在乾隆初年,清朝在廣州、福建、浙江、江蘇四處口岸設對外通商,那些前來經商的外國人攜眷招搖過市,他們的行為舉止,讓還裹著小腳的中國女人在思想上不啻于受到了一場暴風雨的沖刷。
那種熱鬧和震撼場景,英國人亨特在《番鬼在廣州》一書中有記載:“到九點半鐘,我們陪婦女們到外面街上去參觀街道。這時商店都已關門休息了,但是幾個過路的中國人見了她們,忽然喊起來:‘番鬼婆!’于是每一家的大門立時打開,有燈籠照出來,在不到十分鐘的時間,我們已經完全被包圍,于是她們不得不趕緊退卻。”保守的清朝官員因之視西方女人為洪水猛獸。
另外,當時缺乏經濟學理論的中國政府認為,和外國人做生意,只是有益于外國人,中國并無一利可圖。在和西方人貿易中,西方人不僅可以享用中國生產的茶葉、陶瓷等好東西,中國國庫里的大量白銀也白白地流出了國門。要杜絕這一點,最好就是關閉通商口岸。
就在這種思想的支配下,四處口岸關閉了三處,只剩下廣州一處。在最后一處口岸還沒能關閉前,最好的方法就是禁絕外國商人帶女眷來中國。家眷不在中國,則這些外國商人就在中國呆不了很久,最終會盡快離開中國。這樣,中國的白銀保住了,中國固有的封建倫理秩序也保住了。
乾隆十年(1745年),在乾隆的默許下,中國各地都嚴防西方女眷進入本地居住,并形成了地方定例。洛連這次攜妻女來華,實在是心存僥幸。
乾隆十五年(1750年)十月,“海馬號”從荷蘭阿姆斯特丹港口起錨,繞過好望角,在海上顛簸漂流了十個月,終于來到廣州海域。
在逆珠江上溯時,詹妮帶著兩個女兒站在船舷上,遙望著在檣桅林立、彩旗飛揚的珠江兩岸,歡呼雀躍不已。
“海馬號”駛入內河,稽查人員飛報廣州地方政府:“紅毛船一條向廣州駛來,船名‘海馬號’,一等船,貨主及家眷共四人,醫師和牧師五人,船工廚子下人一百零五人,火炮三十門,炮彈六百個。”
有家眷!有家眷!而且三個家眷都是女的!廣州方面的神經馬上崩緊了。廣州關長李永標、行首(商會會長)嚴濟舟和擔保商人潘振承,趕緊與荷蘭商館秘書約翰磋商阻止方案。同時調動吏胥、關丁、綠勇近百人在黃埔港嚴陣以待。
1751年7月8日,“海馬號”抵達虎門與黃埔之間的獅子洋。詹妮和兩個女兒以為這是來迎接她們的,高興得忘乎所以,她們不斷地向碼頭方向揮舞著中國絲綢圍巾。然而,當船靠近碼頭,荷蘭商館秘書約翰已早早站在岸上,用荷蘭語大聲喊:“洛連,先不要靠岸,情況有變化,請聽我先和你解釋!”洛連的心咯噔了一下,他已經預料到自己一直擔心的事發生了。
約翰和他的擔保商人潘振承劃了一條小船過來,重申女眷不許上岸的規定。洛連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淚水涌了出來。
詹妮和兩個女兒弄清楚了情況,也跟著哭了起來,和洛連一字兒跪在甲板上。這種情形,即使是鐵石心腸的人看見了也會落淚。潘將他們扶起,答應回去給政府匯報。走之前,潘振承要他們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
當天晚上,下起大雨,電閃雷鳴。洛連等不了請示結果,帶著驚恐不安的妻子女兒冒雨登岸。他通過私人關系,將被淋成了落湯雞的妻女安置在外商聚居的十三行(今文化路至海珠南路一帶)中的瑞豐行。第二天,洛連帶妻女來到廣州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廣州和其他國家的商人中引起轟動。
最終,在關長李永標、行首嚴濟舟、保商潘振錄等人極力斡旋下,廣州當局低調處理了這起糾紛。廣州當局說:“夷人攜帶番婦同行,例當驅逐,但為表示圣朝懷柔之至意,敕令荷蘭人將家眷帶到澳門居住。”洛連之事,就以此平復。
處理結果呈報到北京,清政府因此將夷人家眷安置到澳門之舉定為成例。
乾隆批示說:“嗣后有夷船到澳,先令委員查明有無婦女在船,有則立將婦女先行就澳寓居,方準船只入口,若藏匿不遵,即報明押令該夷船另往他處貿易,不許進口;尚委員徇隱不報,任其攜帶婦來省,行商故違接待,取悅夷人,除將委員嚴參,行商重處外,定將夷人船貨一并驅回本國,以為違禁令者戒。”
本來,清朝杜絕西方女性來華的禁令只是停留在“定例”和口頭上,經過洛連一事,限制西方女性來華的條規就此陸續推出,成為了正式法律條文。
一直到1840年鴉片戰爭后,這一禁令已經無法再維持。《南京條約》談判時,英方代表璞鼎查將此作為重要問題,在他們單方面擬定的條款草案中,明確寫明準許英國人帶女眷來華居住。他還解釋說:“這樣可以免致英國人與家屬離散,在中國有了家室,英國商人才能安心做生意,也就可以給你們中國繳更多的稅。”這時清政府已被英國人打得一敗涂地,到了割地賠款,喪失主權的地步。即使璞鼎查不這樣解釋,清政府也不敢再堅持這一執行了近百年的荒唐禁令了。
(《東南西北》2016年第1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