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血汗工廠”被曝光

本報駐埃及特約記者　蘇黃　●司貝文

百萬敘利亞難民入境土耳其，為該國管理混亂的服裝生產行業帶來大批“廉價勞動力”。今年早些時候，嗅覺靈敏的歐美媒體已經多次曝光該國普遍存在的“難民血汗工廠”。日前，英國廣播公司（BBC）通過一項暗訪，披露了更為驚人的內幕：這些大肆剝削弱勢群體的黑心廠家，竟然和多個國際知名服裝品牌存在關聯，而飽含難民血汗的服裝制品，相當一部分進入英國市場。輿論不禁質疑，“在英國一些耳熟能詳的品牌服裝中，到底有多少出自敘利亞難民童工之手？”

“簡直是狄更斯似的慘劇”——英國廣播公司24日披露了暗訪記者的一篇手記，其中記述了工作團隊在伊斯坦布爾多家“血汗工廠”的所見所聞。在一家制衣廠的地下室車間，記者發現清一色的童工，目測年齡最小的也就七八歲。據了解，許多工人明顯受到雇主剝削——他們的工資每小時約合1英鎊，遠低于土耳其的最低工資標準。一名15歲男孩告訴記者，他不得不每天工作超12個小時，雖然他很想上學，但是“不工作就沒飯吃”。這個男孩負責服裝的熨燙環節，經手的服裝直接運往英國。記者發現，在涉及有害化學物質的生產環節，多數難民雇員甚至不具備最基本的防護措施，比如面罩。一名難民對記者透露，難民群體在工廠內的整體待遇堪憂，一旦發生意外，“雇主會像丟棄一塊破布一樣對待我們”。

英國廣播公司說，暗訪記者的工作過程充滿風險。根據土耳其法律，非正常拍攝屬于違法行為；在暗訪工作進行期間，土耳其還曾進入緊急狀態，工作團隊的車輛和人員受到警方的嚴格盤查，秘密拍攝器材險些“穿幫”。此次暗訪工作的最大收獲，是見證了知名服裝品牌通過難民之手創造利潤的直接證據：在一些制衣廠車間，記者親眼看到MANGO和ZARA等知名品牌的牛仔褲產品；此外，英國時尚品牌“馬莎”和時尚電商平臺“阿索斯”（ASOS）旗下的產品生產也有敘利亞難民的參與。

據知情人士透露，違規雇傭難民員工或童工的廠家規避檢查的“高招”很多。每當上級單位派人來視察時，廠家都會迅速將違規雇傭人員藏起來；等到“警報”解除，他們再出來繼續工作。還有一些企業的供貨鏈過于復雜、產品訂單被層層轉包，以至于處于鏈條末端的廠房無人監管。按記者的話說：“一些大品牌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服裝產品是怎么生產的，或在哪兒生產的。”

近兩天，多家被媒體“點名”的企業紛紛發表聲明，或表明立場或撇清關系。英國“馬莎百貨”發言人表示，媒體發現的情況“極其嚴重”，是該商業機構“無法容忍”的事情；公司方面愿為工廠的敘利亞人提供長期合法的雇傭合同。“阿索斯”方面表示，通過對商品供應環節的調查發現，確有工廠存在違規行為，公司方面將為非法雇傭的敘利亞童工提供經濟支持，并協助他們重返校園。但也有個別企業表示“不知情”，并將責任完全推給分包商。對于這類企業的敷衍塞責，英國商業與人權資源中心方面表示批評。該機構認為，所謂“不知情”只是托詞，恰恰表明涉事企業應承擔失察之責。

事實上，土耳其非法雇傭難民、童工的惡劣現象，早在今年年初就已經得到人權組織的密切關注。根據調查，該國的紡織行業管理一直十分混亂，業內高達60%的勞動力都是通過非正當渠道雇傭，這一人群不僅工資低，而且不享受任何福利。英國《每日郵報》今年6月曝光，一些黑心作坊竟然將敘利亞難民兒童當“奴工”使用，為中東惡名昭著的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等接單，生產軍用制服。

輿論認為，在媒體曝光的這一系列亂象背后的根源，是數百萬敘利亞難民所面臨的嚴酷的生計問題。在土耳其尋求避難的300萬難民當中，只有極少一部分人能得到工作許可；其他人若想生存，就必須通過非法渠道找工作掙錢，期間被雇主剝削根本無法避免。在這個人群當中，未成年人也占據相當比重。在伊斯坦布爾一處“勞工市場”，一名13歲的男孩曾為暗訪記者留下深刻印象：他一大早就出來“趴活”，直到上午仍然一無所獲。他哭著對記者說，自己已經“待業”了一段時間，如果再找不到工作，“能不能活命都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