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丑是否不可外揚

陳猛

不久前，中部某市會展管理部門對當地一家涉嫌虛假宣傳的展覽公司進行了處罰，一些業內媒體對此進行了報道和轉載。這本來是一件好事，顯示了當地會展主管部門勇于擔當、敢于作為，用實際行動為會展業構建誠信經營環境。在筆者心中暗暗為該城市的做法點贊的時候，卻接到一位與該會展機構聯系較為密切的同事打招呼，稱對方希望我們不要轉載上述新聞，隨后不久，筆者再翻看之前看到刊登那篇報道的公眾號時，發現該內容也已被刪除。筆者頓感愕然，本來是一件政府部門正常履職，處罰失信企業的事件卻被當成不可外揚之家丑捂了起來，這樣做是否明智？行業主管部門應該如何對待所謂的“家丑”？

家丑不可外揚乃是國人根深蒂固的傳統觀念，對于做出“丑事”的“家里人”，“家長”可以隨意處罰，但卻不能為外人道，否則就是丟人現眼。不可否認，在社會逐臭心理下，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是會影響一個人或單位乃至一個城市和地方的聲譽。比如2015年的青島天價大蝦事件就嚴重影響了青島乃至山東的旅游業形象，如果可能，青島方面一定不希望這件事被曝光，只可惜互聯網的強大輿論監控能力已不是某個機構或個人能夠左右的。對于這樣的“家丑”，政府的態度不能捂（當然也捂不住），只能盡量化解，把不利影響降到最低。該如何對待家丑，筆者以為應該區別對待。

首先，家丑是否可以或應該外揚，要看其是否具有社會意義（法制借鑒）。雖說家丑發生在“家里”，但是其影響卻不一定局限在家里，很可能是社會共有現象，曝出家丑對推動一個地方或某個行業的健康發展有積極意義。比如前面提到的天價大蝦事件對整頓旅游市場就有積極意義，最起碼引起了政府一段時間的重視。其實大部分能被稱為“家丑”的事，大多與違法亂紀或道德敗壞有關，這種事情，當事人固然不希望被外揚，但是對整個社會來說，外揚的意義要更大一些，不管是借鑒事件的經驗教訓還是以此推動社會各界對某一社會現象的關注和治理，我們都應提倡家丑外揚。當然，一些違法事件可能涉及個人隱私，在不影響社會和他人的基礎上，是否選擇外揚我們應尊重當事人的決定，不鼓勵一味挖人隱私。前一段事件鬧得沸沸揚揚的王寶強離婚事件是典型的家丑，對他人和社會并無實質影響，然而卻被媒體扒得體無完膚，這就屬于媒體越界和職業操守的缺失，不過這是媒體過度商業化的問題，不是本文要討論的內容。

其次，家丑應否外揚，要看其在程序上所處的的階段，即內部處理過的和內部未處理的。許多地方被曝出負面新聞時，政府往往感覺面上無光，其中一個原因就是在此之前政府并不知曉此事，或者知道了以后并未重視，沒有進行處理。這就把當地政府擺在了一個處置不力的尷尬境地，因此感覺被打臉，這樣的丑事大概任誰都不會想要外揚。不過若是已經處理過的，就如同本文開頭提到的那種情況，則完全沒有必要小心翼翼遮遮掩掩，大可大大方方地自曝家丑。筆者以為，這種情況甚至可以把丑事變為好事，比如在宣傳時可以以城市會展部門治理會展環境的角度進行報道，而非從涉事企業的角度進行報道。雖然是同一件事情，但說法不同，起到的效果和作用可能截然不同，就好比屢戰屢敗和屢敗屢戰的關系一樣。當然，這需要相關媒體的配合。而筆者以為，上述中部城市的處理方法有欠妥當，本來并非多么了不得的大事，但是經過這么一封殺，反而引起了別人的猜疑和困惑，難免有人會懷疑這里邊是否有什么貓膩。

第三，家丑能否外揚，要看是主動外揚還是被動外揚。其實，很多負面事件中，正是由于政府懷有這種家丑不可外揚的心態才導致事情向不利于政府的方向發展。與其這樣，還不如政府及時處理，大方承認，反正想捂也捂不住，這么做還能在公眾面前留下一個鐵面無私的好印象，爭取更多主動。對于自己轄區內出現的違法違規事件或企業（個人），政府唯有敢于主動曝丑，才能免于被打臉。然而遺憾的是，很多地方政府恰恰缺乏這樣的勇氣，一旦出事，第一反映就是捂著蓋著，而他們卻忘了，在網絡傳播時代，想要封堵信息傳播渠道已經非常困難，百密難免一疏。

對會展業而言，由于規范管理和相關法律法規的缺失，常有一些負面現象曝出，比如展館倒塌、展商打架、展會售假、招商詐騙、知識產權糾紛等等，這些現象對于當地會展主管部門而言，無疑都是家丑。但這些家丑并非不可外揚。家丑如同身上長痱子，越是捂著，越是對自身不利。

自曝家丑是一種勇氣和決心，有利于解決行業頑疾。上面提到的種種問題已經困擾會展行業發展多年，遲遲得不到解決，正是因為政府缺乏足夠的重視和決心，一旦下大力氣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在中國，會展業的政府主導性仍是非常突出的，要想構建一個良好的發展環境，離不開政府的強勢支持。這種支持既包含正面的政策激勵和扶持，也包括反面的整頓和治理。會展業的法制化和規范化已經成為中央政府對行業的要求——《國務院關于進一步促進展覽業改革發展的若干意見》（國發〔2015〕15號）明確提出的三個目標中第一個就是“發展環境日益優化”，要想實現這個目標，各地政府首先應該做到不回避問題。自己把存在的問題暴露出來，在太陽底下曬一曬，倒逼自己去解決這些問題。

家丑不可外揚在當今反腐敗深入進行的背景下早已不合時宜。十八大以來，隨著反腐的深入，一個個大老虎被挖出來，從貪污腐化到道德敗壞，一個個貪官的罪行不斷刷新老百姓的認知。這些對于黨和國家來說無疑是大大的家丑，可是這些家丑往往都是官方第一時間自曝出來的。難道黨不需要顧及名聲和顏面嗎，難道黨不怕打臉嗎？都不是，正是因為黨意識到腐敗的嚴重危害性，所以自曝家丑、自挖毒瘡，這才有了十八大以來的轟轟烈烈的反腐運動。自曝家丑不但沒有降低黨的聲譽，反而獲得了民眾的一致支持。黨中央尚且有這樣的魄力，一個地方政府，某個行業主管部門難道面

子會比中央還金貴？有什么不能曝的？習近平主席曾多次用壯士斷腕和刮骨療毒來形容反腐，筆者認為這同樣適用于會展業。會展管理機構缺的就是這種自曝家丑的勇氣和魄力。對待行業不規范現象和企業，會展管理部門應該敢于自曝家丑，凈化環境，讓渾水摸魚的企業失去生存的土壤。只有不怕曝短，直面問題，才能正本清源，構建良好的競爭環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