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我國當代電視劇中的“熟齡”偶像劇現象

李旭星

摘要：從20世紀90年代以來，偶像劇迅速發展成為電視劇文本中不可忽視的重要支流。如今，偶像劇有了更為豐富的面貌：一方面，偶像劇的制作進入到“熟齡”姿態，對于偶像劇文本的要求著力突破慣用的“非現實主義”的形式，保留“偶像”元素的同時向著現實主義的路線回歸，社會話題及現象等現實因素成為建構文本內容的主要依據。另一方面，劇作文本自身的表現手法受到重視，突破演員及劇作硬件的包裝，電視劇文本本身藝術價值的地位也有所上升。本文將從以上兩點出發，分析當前“熟齡”偶像劇現象。

關鍵詞：偶像劇；“熟齡”；初老；都市性；藝術價值

中圖分類號：J951.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864X（2016）09-0218-02

一、”熟齡”化的主題與內容

2012年10月26日，臺灣電視金鐘獎落下帷幕，《我可能不會愛你》（以下簡稱“我可能”）一劇拿下最佳男主角、最佳女主角、最佳劇集等在內的7七項大獎，創下戲劇在金鐘獎史上獲獎最多的記錄。此前，湖南衛視金鷹獨播劇場也曾將其引入內地，作為金鷹獨播劇場收官之作，讓湖南衛視久違的領跑了偶像劇在內地的收視。《我可能》一劇在兩岸大火之下也掀起了人們對于“初老”一族的關注——“熟齡”偶像劇廣泛地為受眾所熟知和接受，并逐漸成為當今偶像劇的主要類型，內地就相繼出現了諸如《我愛男閨蜜》、《離婚律師》等諸多電視劇作。切入角度的大幅度轉變使得偶像劇在人物設置、主題選擇及內容構建上更加的現實化、細膩化并且更具有普遍性。

首先，“熟齡”的人物及其自身所帶有的話題性引發關于社會生活經驗的共鳴。不同于青春偶像劇偏愛完美主義的人物設定，“熟齡”偶像劇選擇關注那些生活層面趨于穩定卻各有矛盾的熟男熟女們作為表現對象，以《我可能》為例，女主角程又青在劇中是30歲且事業有成的獨立女性，其所代表的是當前社會的一大群體——“大齡剩女”。該劇在開篇即借程又青之口提出所謂三十條“初老癥”癥狀，諸如“莫名其妙就會一大早醒過來”、“躺在沙發看八點檔連續劇30分鐘就會開始熟睡”等等使得三十歲上下的觀眾對此產生了極大的共鳴感。及在認知維度上，身為一個獨立女性的程又青能客觀認識現狀，比起過去偶像劇中輕松甜美的女性角色，她的擇偶心理狀態表現出受到生理變化、個體個性、家庭、社會和以往感情經歷的影響，諸多細節設定表現出她重視于體察自己在擇偶過程出現的情緒情感狀態，并且嘗試著進行適當調整。值得注意的是整部劇中貫穿著步入“初老”世界時對于歲月流逝的感慨和青春的體味與追憶，尤其是在文本結尾中表現出的充滿著完滿意味的對于少女時代戀戀不舍的告別。繁雜而細碎的生活經歷豐富著主人公的內心，程又青這一角色很好的拿捏了從女孩成為女人所經歷的過程以及心態變化，演繹了從初老癥的恐懼者到懂得珍惜的自信者的轉變，為偶像劇中女性角色的設置提供了一個冷靜獨立、成熟穩重的熟女形象。同樣，包括《我可能》的男主角李大仁及內地劇作《我愛男閨蜜》中的方駿則代表著社會中頗受爭議的“男閨蜜”現象。放眼當前社會，對于性別規范的寬容和性別界限意識的淡化一定程度上弱化了男權中心制，傳統意識中的男尊女卑和男女大防等土崩瓦解，男女之間的人際關系出現了更為復雜的態勢，因此突破以往青春偶像劇的純愛、絕愛等較為極端化、純粹化的情感，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和他們的情感糾葛一一被列在眼前。

其次，偶像劇包容更多的劇作元素：情感、都市、家庭、職場勵志等被自然的嵌入其中，由此也生成具有條理性的線索網絡，使得文本更為豐滿。若以《流星花園》甚至內地翻拍的劇作《一起去看流星雨》為例來看，人物的社會背景較為單純且受到很大程度的虛化，將愛情故事為首要的原則使得其衡量現實主義和浪漫主義的天平大大傾斜。此類的青春偶像劇在當今電視劇文本的創作中已經極少出現，取而代之的是融合諸多元素在內的偶像劇——以影視明星為招牌，但并不只是“看上去很美”——劇作文本的鋪陳更加立體化：從情感方面來看，尤其是對于兩性間人際關系的理解體現出更多的現代性色彩。如果說青春偶像劇所張揚的是無條件的純愛至上，“熟齡”偶像劇所表現的則是對于情感的綜合考量。如文本中常見的“催婚”與躲避“催婚”等情節，當代男女對于婚戀的認識一定程度上擺脫了傳統的“以生殖為唯一目標”[2]的道德觀念與價值觀念，將愛與不愛作為戀愛及擇偶的首要條件，同時，不再是“有情飲水飽”的單純生活，主人公也時刻面臨著愛情、“面包”、家庭等諸多抉擇。在表現文本的都市性上，除了納入鏡頭的當代都市外殼，也灌注了諸多建立于都市之上的現代生活方式。

二、文本自身藝術及審美價值的提升

“熟齡”偶像劇對于電視劇文本自身藝術價值和審美功用的重視，主要表現在多種藝術手法的運用、豐富的敘事順序以及切合現代社會心理的藝術風格。

與多種藝術文本的互文使得電視劇文本自身的審美價值變得頗為豐富。作為一個普遍的通俗的大眾化的文本，電視劇文本本身往往具有著異于電影文本或話劇文本所具有的實驗性、先鋒性，其重視貼近現實、主張宣揚審美的日常性。然而，近年來那些令人眼前一亮的“熟齡”偶像劇在很大程度上對傳統的電視劇文本進行了突破，將包括電影、話劇、小品等藝術文本的表現形式納入自身，嘗試大眾與精英、通俗與高雅的和平共處。如《我可能》所繼承下來優質臺灣文藝電影文本的形式，畫面清新簡約，沒有夸張的特技或強烈的戲劇張力，表現人物在小世界中的細膩情感，并時刻保持文本自身與受眾的動態交互，引導受眾的共鳴或思考。同時，這部劇作文本在表現手法上突破電視劇的現實主義風格，嘗試了許多長鏡頭及帶有鮮明意識流色彩的表現方式。如第一集開篇就以女主人公的夢境發聲，將時間擬物化，表現出程又青面對“初老癥”時內心焦慮不安的情感，也暗示了這部劇對于女性心理的一種探尋。作為比起電影規制來說更需細化和填充的電視劇，它也克服了文藝電影本身難以避免的形式大于內容或“陌生化”[3]的尷尬處境，在一種清新利落且極富抒情性的語調中講述了情節豐滿的都市人的情感經歷。同樣為電視劇文本創作所偏愛的藝術文本形式還有話劇，一種“劇中劇”的形式給電視劇文本的情節推動和人物心理的外化提供了一處嶄新的舞臺。如《我可能》中多次出現的由被賴聲川譽為“臺灣現代劇場的開拓者及代表人物”的金士杰以及臺灣歌手萬芳表演的、改編自美國劇作家亞伯特·拉姆斯德爾·格尼的百老匯劇作《情書》的小劇場話劇《收信快樂》。該劇節選了其中與主人公心境契合的經典片段并且將小劇場的現場原汁原味的呈現出來，使得整部劇在對于現代人情感生活和生存處境的探討多了一層寫意的情懷。內地的“熟齡”偶像劇如《離婚律師》中也應用了這一手法，男女主角一同在白領減壓戲劇班上無意中表演了一場令人捧腹的“短劇”，為文本增添了喜劇效果。電影、話劇等元素的融入，巧妙的構建了文本的層次感，對于電視劇文本多樣性的進一步實驗有著很寶貴的啟發作用。

同樣，不同于以往以單向線性順序敘述為主的講述方式，偶像劇嘗試在敘述順序上亦顯示出其“熟齡”化——調動受眾的期待視野，以此豐富電視劇文本的審美體驗。如《我可能》中，李大仁對于程又青的到底是什么樣的情感是貫穿整劇的一條懸念，表現的載體在于李大仁為又青錄制過一首“我不會喜歡你”的歌曲，歌曲把李大仁想愛又不能愛的心情描寫的淋滴盡致。但是， 程又青卻一直不知道這盤磁帶的存在，一直視李大仁為一個有些心動但不可能成為戀人的對象。直到她聽到這盤磁帶后，過往的秘密才真正被揭開，新的戲劇矛盾開始進入觀眾視野……整個解密的過程構成了敘事的主題，在對于十幾年前二人高中生活的倒敘和插敘之間謎題不斷地累積和解開，對于不明真相的觀眾形成了極大的吸引力。

除卻偶像元素，“熟齡”偶像劇有著符合現代社會心理的作品風格，并形成相應的審美意蘊。一方面，諸多劇作文本具有寓言性。跳脫出《我可能》這部劇的具體人設和情節，將其講述的故事泛化到現實生活中去，每一集就成為了一個暗示著生活哲理的寓言。程又青的畫外音總會在每一集的結尾出現，總結這一集的人物經歷，并提煉出一個發自細節之處的生活哲理，比如其經歷坎坷所學到的“熟女魅力”：“帶著你的根本，不管哪里，都可以再次花開”、“不再是別人的書簽，而是一本一讀再讀的書”等等。此類格局的設定賦予了劇作文本本身更加豐富的精神價值，也增加其自身的互動性。在營造審美意蘊的過程中，與作用之相似的還有諸多偶像劇劇文本中借熟男熟女之口而發的臺詞，如《離婚律師》中男主角池海東在輸掉自己與前妻的離婚官司時說道：“這官司輸了也是贏，贏了也是輸”。“熟齡”偶像劇所追求的是度過青春期后更加內斂的情感表達和更加深刻的人生體驗的刻畫，以此來引導觀眾映射自身，共同探討現代人在社會中的生存狀態。

總而言之，現今的偶像劇相較其之前的樣貌有了更加寬廣的范圍，“熟齡”偶像劇作為其主要趨勢之一，將憑借其成熟化的內容和藝術形式為電視劇文本的創作提供更多的可能：平衡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把握審美的日常性、注重與精英文本的互文性，把握現代社會心理的動態，“熟齡”偶像劇將大有可為。

參考文獻：

[1]仲呈祥 陳友軍.中國電視劇歷史教程[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9：179.

[2]李銀河.性的問題[M].呼和浩特：內蒙古大學出版社，2009：4.

[3][法]羅蘭·巴特.神話——大眾文化詮釋.許薔薇、許綺玲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9：6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