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記》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紅娘形象的對比

柳娟

摘 要：王實甫的《西廂記》作為中國古典杰出的戲劇與西方著名的莎劇《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情節(jié)結(jié)構(gòu)、人物設置以及愛情觀上許多相似之處。正如一部優(yōu)秀的戲劇需要主要人物來推動戲劇矛盾沖動的發(fā)展，但是戲劇的次要人物也可能是戲劇的中心，作者賦予次要人物鮮活的生命力，使它形象飽滿，表達作者的深厚思想。本文從《西廂記》中的次要人物紅娘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次要人物朱麗葉的奶媽的形象比較出發(fā)，探索兩者形象異同的原因。

關鍵詞：西廂記 紅娘 羅密歐與朱麗葉 比較

格雷馬斯在他著名的理論《結(jié)構(gòu)語義學》中，指出每一個故事都有性格不同、關系各異的人物，但這種表層結(jié)構(gòu)是由深層的基本類型衍生出來的。中國傳統(tǒng)戲劇《西廂記》與莎士比亞的著名悲劇《羅密歐與朱麗葉》都是以歌頌自由愛情為主題的兩部戲劇，其中作為主體的男女主人公都是一見鐘情，同樣也在戀情得不到發(fā)展的時候，都有一位主要的推動者推動戲劇不斷發(fā)展下去，這位推動者占據(jù)著重要的位置，雖然不像戲劇的主要人物那樣作為戲劇的中心存在，但也是被作家賦予了整部戲劇中至關重要的作用。在中國，《西廂記》里重要的女主人公崔鶯鶯的隨身丫頭紅娘，在整個故事中，作為關鍵次要的人物幫助了主體的感情線索發(fā)展，而在英國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朱麗葉》里，女主人公身邊的幫助者也是隨身伺候的次要人物奶媽，兩者作為了男女主人公愛情的紅娘形象既有相同之處，在相同中也有相異之處，本文就根據(jù)這些表層的異同來探討深層的原因。

一、主動與被動——紅線搭橋

作為紅娘的形象，《西廂記》中的紅娘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奶媽，在女主人公對男主人公感情朦朧之時，女性主人公對男主人公身份未知的時候，向女主人公提供男主人公的身份信息，從而為男女主人公的愛情做牽線搭橋的工作。

羅密歐與朱麗葉在舞會上初見，一見傾心，這種傾心縈繞在兩位主角的心中，當羅密歐向奶媽問及朱麗葉的身世的時候，奶媽告知了羅密歐“她的母親就是這兒府上的太太” ①58的關鍵信息，但是卻沒有主動地去尋找朱麗葉告知朱麗葉羅密歐的真實身份，甚至沒有詢問羅密歐的姓名，直到朱麗葉向奶媽提問“那個跟在人家后面不跳舞的人是誰？”①61奶媽的回答是不知道，于是朱麗葉要求奶媽去打聽羅密歐的身份，“去問他叫什么名字” ①61。在這里，作為告知主角身份的幫助者的奶媽，她的行為是被動的，受男女主人公的支配去完成的。

崔鶯鶯與張生相見之后，兩者產(chǎn)生情愫，相比于張生感情的強烈，崔鶯鶯作為大家閨秀，其中表現(xiàn)的情愫是十分隱約含糊的。作為崔鶯鶯的“侍妾”，紅娘常年隨侍左右，一下子看出了二者的情愫。在沒有得到小姐崔鶯鶯的命令下，主動地找到了張生，打聽到了張生的身份后。及時向崔小姐報告張生的身份“小生姓張，名珙，字君瑞，本貫西洛人也，年二十三歲，正月十七日子時建生，并不曾娶妻。”②11并繼續(xù)提供兩人可以相見的信息，崔小姐只是回答“休對夫人說”。 ②11

在這里，同樣作為為二人牽線搭橋的奶媽與紅娘，《西廂記》中紅娘的主動與《羅密歐與朱麗葉》中奶媽的被動交相呼應，形成對比。但是這種表層上的相異之處又與兩個文本兩部戲劇所產(chǎn)生的環(huán)境有關。《西廂記》的故事發(fā)生在中國，作為女主人公的崔鶯鶯是相國千金，行事含蓄內(nèi)斂，就算對張生有些許情思，是做不出主動向人詢問心儀的男子的姓名的。這時候被作者賦予了大量感情的人物——紅娘的出現(xiàn)，推動故事繼續(xù)的發(fā)展。另一方面，《羅密歐與朱麗葉》中朱麗葉與羅密歐在舞會一見鐘情，還會說出“要是他已經(jīng)結(jié)過婚，那么墳墓便是我的婚床” ①61的話，在這里可以看出朱麗葉直白坦率的性格，她會主動問詢羅密歐的身份也就不足為奇了。

二、積極與鼓勵——鼓舞春心

戲劇中男女主角得知各自的身份后，羅密歐與朱麗葉陽臺上刻骨銘心的情話，張生對美人崔鶯鶯強烈地追求。朱麗葉要求奶媽告訴羅密歐秘密結(jié)婚的消息，在得知這個消息的肯定答案的時候，作為推動故事繼續(xù)發(fā)展的人物奶媽只是做出些許鼓勵，告訴朱麗葉“雖然他的臉長得比人家漂亮一點；可是他的腿才長得有樣子……好，看你的運氣吧，姑娘” ①105，委婉地鼓勵著朱麗葉，當時的朱麗葉心中正焦急地等待羅密歐，不知道他晚上是否會來。

相較于奶媽對于朱麗葉委婉地鼓勵，中國的紅娘便擔負起積極主動的鼓舞崔小姐的春心的工作，使得崔小姐對張生的感情從最初的被動到漸漸開始主動。紅娘作為小姐身邊隨侍，時時刻刻在身邊提醒小姐“往常但見個外人，氳的早嗔；但見個客人，厭的倒褪；從見了那人兜得便親。”②17不斷插科打諢積極地鼓舞含蓄羞澀的小姐與張生之間的情愫“敢著小姐和張生結(jié)親呵，怎生不做大筵席，會親戚朋友，安排小酌為何？”②27更是用直白的語言——“結(jié)親”十分直接地為兩人的感情推波助瀾。

同樣是鼓舞貴族少女的春心，紅娘的積極主動與奶媽間接隱晦稍許鼓勵不同，而兩者形象的相異的原因，與兩個戲劇的類型有關。《羅密歐與朱麗葉》是莎士比亞著名的悲劇，從亞里士多德起定下的悲劇風格學說中，悲劇多采用帝王將相的角色，語言莊重洗練，一直具備厄運籠罩的恐怖感。③基于西方的戲劇傳統(tǒng)，朱麗葉對愛勇敢的性格，《羅密歐與朱麗葉》的奶媽是不會用幽默語言積極主動地鼓舞貴族少女朱麗葉的春心。而作為中國的喜劇《西廂記》，紅娘鼓舞女主角對張生的含蓄感情，間或用插科打諢的語氣為二人牽線搭橋，一方面是上一節(jié)中提到的女主人公的婉約內(nèi)斂的性格，另一方面也和中國的戲劇中要有喜劇的人物來加強幽默的效果有很大的關系。

三、機智間接與規(guī)勸服從——面臨反對者

盡管紅娘與奶媽的身份相同，都是作為仆人，在面臨愛情的反對者之時，都是反對的，但是這種反對程度是不同的。

在羅密歐與朱麗葉的戀情被朱麗葉的父親凱普萊特知曉后，面對凱普萊特的盛怒和責罵，奶媽只是對凱普萊特說他不應該責罵朱麗葉。在朱麗葉被父親囚禁，奶媽沒有對凱普萊特有所反抗，反而只是幫凱普萊特游說朱麗葉接受家里為她定的未婚夫帕里斯。

而面對憤怒中夫人的責打，小丫鬟紅娘既不是磕頭認罪也不是低頭求饒，而是機智地穩(wěn)住夫人的情緒之后，道出張生與鶯鶯的私會的原因是來自于夫人“非是張生小姐紅娘之罪，乃夫人之過也” ②50。并用老夫人總是掛在口邊的孔孟之道“信者，人之根本” ②50來反駁老夫人，維護鶯鶯和張生的愛情，說的老夫人無言以對。

在面對愛情的反對者，中西兩位紅娘的反應不同，也是因為這兩部戲劇的所表達的愛情觀不同。《羅密歐與朱麗葉》是為了贊美自由的愛情，而中國的《西廂記》在歌頌愛情自由的同時也表達了對封建禮教的批判，而這種批判集中在了紅娘與夫人機智的對答之中。但朱麗葉的奶媽作為次要人物，面臨對愛情執(zhí)著勇敢直接的朱麗葉，主角朱麗葉會為自己的愛情與父親凱普萊特反抗，不需要奶媽再進一步地做出抗爭。

四、結(jié)語

中國的《西廂記》與英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紅娘形象有所不同，主要在于中國的紅娘主動積極地為崔鶯鶯與張生的愛情牽線搭橋，甚至為了二者反駁老夫人。而英國的《羅密歐與朱麗葉》的紅娘——奶媽，在貴族小姐朱麗葉的命令下才為羅密歐與朱麗葉牽線搭橋，面對反對者朱麗葉的父親凱普萊特不僅不反駁反而還勸朱麗葉放棄羅密歐。這些不同的原因是與中國的戲劇與外國的戲劇的主題不同，女主人公的性格還有中國戲劇悲喜劇結(jié)合的特點有關。

注釋

① （英）威廉·莎士比亞，著.羅密歐與朱麗葉[M].大眾文藝出版社，2008.5：58.

② （元）王實甫，著.西廂記[M].三晉出版社，2008.10：11.

③ 程孟輝，著.西方悲劇學說史[M].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09.6：76.

參考文獻

[1] （英）威廉·莎士比亞，著.羅密歐與朱麗葉[M].大眾文藝出版社，2008，5.

[2] （元）王實甫，著.西廂記[M].三晉出版社，2008，10.

[3] 程孟輝，著.西方悲劇學說史[M].商務印書館國際有限公司，2009，6.

[4] 吳文昭.兩個最佳女配角——《西廂記》紅娘與《牡丹亭》春香試比較[J].文學語言研究所，2007（32）：28-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