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藝術品市場的地位和結構

黃雋

最近幾年，隨著中國藝術品市場的迅猛發展，介入藝術領域的金融機構隨之迅速增加，金融資本進入藝術產業，將藝術品變成一種投資品，實現金融資本與收藏、藝術品投資的融合，藝術資源變為金融資產。隨著這些資本的介入及相關體系的建立完善，中國已進入藝術金融化的初級階段。

最近10年，中國藝術品市場一躍成為全球三大藝術品市場之一。中國藝術品市場表現出的特點是：全民關注、藝術品成為資產、藝術品金融創新層出不窮，同時也存在藝術品市場亂象種種。

全球視野下的藝術品市場

最近10年，由于中國藝術品市場的快速崛起，成為全球藝術品市場規模最主要的向上拉動力量，全球藝術品市場異常活躍。

在2014年全球藝術品市場達到了前所未有的規模后，《TEFAF2016全球藝術品市場報告》的報告數據顯示，伴隨著世界經濟的蕭條和下行壓力的增大，2015年全球藝術品市場銷售規模總體下滑7%，由682億美元跌至638億美元。在美國、中國、英國三大市場中，唯有美國市場逆市上揚，交易規模創歷史新高，進一步穩固了美國在全球藝術品市場的霸主地位。2015年全球三大藝術品市場交易規模的排序為美國、英國和中國。

拍賣市場是藝術品市場重要的風向標和指示器，在藝術品市場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和影響力。中國藝術品的市場結構與歐美國家有顯著不同，歐美國家藝術品的銷售以私洽和零售為主，而中國拍賣銷售額占到藝術品和古董總成交額的近70%。很多中國人了解和關注藝術品市場，是從新聞中不斷報出的高價拍品中開始的。

在拍賣市場上，雅昌藝術市場監測中心和Artprice《2015年度藝術市場報告》的數據顯示，2015年度全球純藝術拍賣總額（含傭金）為160.95億美元，同比2014年減少10.31%。美國以38.38%的市場份額躍居全球第一，中國退居全球第二，市場份額為30.19%，英國以18.58%市場份額位居第三。從拍賣數據來看，2015年，在藝術品拍賣市場，美國、中國和英國前三甲占據了87.15%的市場份額。其余國家市場只分享剩余較小的市場份額。

世界藝術品市場有以下特點：

第一、藝術品市場高度集中。三大市場——美國、中國和英國無論是整個藝術品還是拍賣市場都獨占鰲頭，集中度超過80%。2014年主要的藝術市場之都紐約和倫敦合計75億美元的銷售額占據了全球市場的一半。不僅地域集中度高，而且知名拍賣行具有明顯的聚集效應，集中度同樣很高。按照貝恩對壟斷和競爭的劃分方法，藝術品市場處于中上集中寡占型的市場結構。從表面上看，藝術品拍賣準入門檻和技術含量不高。在這種偏寡頭型的市場結構中，如果沒有精耕細分市場和專業特色，新進入的小拍賣行很難生存。

第二、藝術品市場主要集中在經濟發達地區。紐約、倫敦、中國香港、北京等等全球藝術品中心的形成由多方面的因素綜合促成。藝術品市場是中高凈值人群的小眾舞臺。當代藝術源于歐美國家，其敢于打破傳統，自由創新，開放超前，在藝術領域起著領引先鋒和時尚的作用，很容易得到年輕人的認可和追隨。藝術品流通聚集了大量資金，全球藝術品重鎮、時尚之都和金融中心三者高度重合。紐約是優秀藝術品最多的寶地，紐約和倫敦這樣的國際藝術中心可以提供成熟、專業、優質的配套服務，資金流動便利，能夠吸引和聚集來自全球大量的收藏家和富豪買家，成為世界藝術品交易的核心市場。

藝術品市場的新動向

在2000～2015年期間，全球新建的博物館超過整個19世紀和20世紀，幾乎每天都有一家博物館誕生。根據國家文物局年度博物館年檢備案情況，截至2014年底我國博物館總數達到了4510家，比2013年度增加了345家，繼續保持高速增長態勢。而中小型新美術館更如雨后春筍，遍地開花。

一家名副其實博物館需要若干鎮館之作和足夠數量的優秀藏品。博物館則需要通過購買作品來建立館藏，而且不會出售購入的作品，所以未來藝術市場需求強烈，保持增長沒有懸念。博物館產業促進了藝術市場穩步增長，博物館越來越親民，成為旅游產業的重要組成部分。

最近幾年，伴隨著技術進步和觀念革新，世界各大美術館相繼推出顛覆傳統的展覽，在藝術的表現形式和觀看方式等方面進行大膽創新，加入了很多體驗、先鋒和時尚的元素，以吸引更多的年輕人參與進來。

例如，2015年8月，北京的今日美術館開啟了“未來館”展覽，以實體+虛擬+互動的創意讓藝術飛上了未來的云端。展覽以參觀者本地化的視角，呈現對全新生存環境，即網絡化社會的思考，數十位中外藝術家基于實體、虛擬和增進現實觀念創作的嶄新作品，共同探索藝術未來發展的可能性。觀眾可以在移動端上觀看到作品的第三維景觀，實體大鐵球與宇宙空間進行了疊加，產生新的視覺和感官內容。

又如，2015年8月，在英國倫敦泰特美術館舉辦了一場名為“感官”的展覽，展覽調動五大感官，展品可聽、可聞、可觸、可“吃”，帶給觀眾超前的觀展體驗。2015年9月，繼2012年在倫敦巴比肯中心及2013年在紐約現代藝術博物館展出后，《雨屋》在上海西岸的余德耀美術館舉辦。《雨屋》是一個大型藝術裝置，它激發觀眾成為陌生舞臺上的參與者，同時又營造了表演者與觀看者之間的微妙互動。觀者與藝術、科學、技術和人類創新精神的有機融合，共同完成影響生態平衡的冒險之旅。展覽讓觀眾自由出入雨中而不用擔心被淋濕，讓人們在展廳內享受雨中漫步或嬉戲，展覽新奇的體驗方式讓觀展場面和影響達到火爆的程度。當代藝術的先鋒、科技、體驗、時尚等特點的呈現，契合了年輕人的喜好，促進了藝術走進大眾生活。

互聯網尤其是移動互聯網的深入人心，使藝術品市場跨越了時間和空間的限制，擴展到全球的每個角落。互聯網使藝術品的教育和推廣得到前所未有的拓展，市場的透明度大幅提高。藝術市場與金融的結合、寬松貨幣政策下的超低利率、通貨膨脹的強烈預期、巨額流動性的避險資金、貧富差距的擴大、高凈值人群財富的快速增長等因素，使大量的資金開始涌入藝術品市場。

中國藝術品市場的結構

按藝術品的表現形式分類，藝術品可分繪畫、書法、篆刻、雕刻、雕塑、攝影、陶瓷、玉器等。在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成交數據中，占總成交份額80%以上的藝術品有三大類：中國書畫、瓷器雜項、油畫及當代藝術。

北京地區作為中國藝術品拍賣市場的交易重鎮，與中國香港、上海共同支撐了中國近 80%的拍賣總額。北京地區純藝術總成交規模占中國市場近半壁江山，高居榜首。北京作為全國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國際交往中心、科技創新中心，政府把文化創新、科技創新“雙輪驅動”作為發展的總體戰略，在藝術產業的發展上占盡天時、地利、人和。北京市政府投入幾百億元人民幣的文化創意產業、基金、設立保稅區等，在政策上支持文化創意產業的發展。

北京濃厚的文化歷史氛圍在全國首屈一指，長期積累形成了優質的藝術學術和市場資源以及完善的藝術產業鏈。北京不僅畫廊數量屬全國之最，還擁有眾多的展館和藝術園區。在名揚海內外的當代藝術創意聚集區——798、宋莊、草場地、酒廠等，畫廊、畫店、藝術家工作室或展示中心鱗次櫛比，頗具規模。北京擁有眾多全國最好的高校和研究機構，地域人文優勢顯著。北京作為移民城市海納百川，吸引了全國最優秀的批評家、藝術家、收藏家在此集聚。在北京的博物館、美術館和博覽會，常年世界級的展覽不斷。同時，北京也是金融中心，不僅有大量的銀行、證券、信托、保險、基金等金融機構，還聚集了全國最多的高凈值人群和資金量。

中國藝術品市場開始成熟

伴隨著中國改革開放，中國藝術品市場20余年來從無到有，迅速崛起，總體市場規模已居世界第二。從全球來看，中國是近10年來增長最快的藝術品市場，2003年到2013年，中國藝術品市場銷售額增長了9倍，年均增長率超過了40%。中國藝術品市場在2011年達到了市場頂峰，成為全球最大的藝術品市場。接著就是急劇下降，重新跌回全球第二的份額。近兩年買家的行為更加謹慎，拍賣價格更加溫和。大多數專家認為整個市場進入了成熟期，所以價格不會有太大的波動。雖然近3年整個中國藝術品市場的表現比較低迷，但過去10年的增長仍然是一個奇跡。

業內普遍對中國的拍賣市場還是持樂觀態度，但同時，藝術品市場還是存在某些問題——我國藝術品市場的流拍率高達57%，也就是說，在100件拍品中有57件是賣不掉的。在過去10年中，拍品數量增加了338%，但是整個成交數量只增加了187%。

藝術品市場分為一級市場和二級市場。一級市場以畫廊業、藝術品博覽業為代表；二級市場就是拍賣業。這些年來，中國這兩個市場總體來說都蓬勃發展，特別是藝術品拍賣市場，屢創天價，引人注目。中國藝術品市場持續發展的直接動力，來自高凈值人群的增長，得益于中國經濟發展帶來的藝術品需求的增長。按照美國10年期投資回報率統計，房產的投資回報率是4.5%，股票是13%，藝術品則是24.5%的投資回報率。從這點看，隨著經濟的發展，逐漸富裕起來的中國人包括塔尖的百萬富豪，會把自己相當部分的資產配置投向藝術品。事實上，近年來，中國百萬富豪們將17%的資產用于珠寶、奢侈品、藝術品等領域，其中18.2%的資金投向藝術品。

中國藝術品市場在未來10年前景可期，除了“塔尖”人群持續擴大外，數量更為龐大的中國中產階層隊伍也在不斷壯大。按照中國社科院統計，在總的就業人口中，中國中產階層正以每年1%的速度增長，意味著每年凈增700多萬人，而據調查顯示，90%的中國中產階層有收藏購置藝術品的意愿。

這兩部分人群絕對數量的持續增長，必然帶來藝術品需求的不斷增加，推動藝術品市場在可預見的未來保持強勁增長態勢。另外一個趨勢是，由于藝術品的唯一性、稀缺性帶來的高回報以及無形價值，藝術品收藏與投資正由以往的個人愛好擴大為機構行為。機構收藏既有增加企業文化的考量，也是一種重要的投資行為。目前，機構收藏在中國藝術品消費中的權重越來越大，這一趨勢符合國際藝術品收藏規律。據中國機構收藏調查報告，2012年以來，企業收藏資金大約每年在450億元人民幣左右。企業藏家購買力占整個藝術品市場60%以上，藝術品拍賣買家70%以上是企業家。機構收藏已經成為藝術品收藏領域的中堅力量。

在中國，北京文化優勢無其他城市可及，而中國香港營商環境優勢同樣明顯。中國香港作為繼紐約、倫敦、北京后世界第四大純藝術品交易中心，有著蘇富比、佳士得這樣世界頂級的拍賣行，還有亞洲最好的藝術品博覽會。中國香港作為國際著名離岸金融中心具有獨特的優勢，與美元掛鉤的聯系匯率制度，使大額的藝術品交易在很大程度上降低了交易的匯率風險，有利于締結長期合約，貨幣環境穩定。中國香港是國際自由貿易港，各項稅率也相對較低，其金融中心能24小時的與倫敦、紐約等地的公司進行交易，對藏家和企業的財務安排便利。中國香港全球化程度較高，聚集了大量的資金和人才，訊息發達，更有成熟規范的法制結構、商業體系和職業操守。

京津地區、港澳臺地區、長三角和珠三角地區是中國經濟發展水平最快和最富裕的地區，也是中國藝術品市場的四大重點區域。藝術品市場與財富狀況和受教育程度有著明顯的正相關關系。這幾個地區是中國藝術品創作、展示和交易的集中區域，藝術品鑒賞和收藏、藝術品投資等需求較為旺盛。

藝術品市場的富人消費

藝術品市場需要富有人群的消費來助力成長。北美市場高凈值人士占有最多的比例。高凈值人士集中的第二大區域是亞太地區，歐洲位列第三。美國和亞太地區的份額數量都是400多萬，亞太地區增長速度最快，去年的增長率是7%。

全世界大概有3000多萬高凈值人士。這些高凈值人群如果有消費意愿，一般首選購買首飾、珠寶等有價物品；第二大消費是汽車、船只、游艇、飛機等；第三大消費就是藝術品收藏，通常高凈值人群會把凈資產的10%投入到這一領域，但這個比例在不同人和不同國家之間的差異較大。

2014年的藝術品市場，多次出現中國買家的高調亮相。中國藏家開始在國境之外產生更大的影響力。其中，中國女商人張蘭在佳士得拍賣行紐約分行以1050萬美元的價格，拍下一件安迪·沃霍爾的作品，以創紀錄的1860萬美元的價格拍下一件馬丁·基彭伯格的作品。傳媒大亨王中軍在紐約蘇富比拍賣行以6180萬美元拍下一幅梵·高的畫作，據悉這也是中國收藏者在海外為西方藝術品支付的最高價。

此外，在蘇富比拍賣行和佳士得拍賣行，有幾件高價印象派和現代藝術作品都賣給了亞洲的買家，大部分的銷售額是中國買家貢獻的。其中包括佳士得拍賣行以2700萬美元賣出的莫奈《睡蓮》，該拍賣行在其全球范圍內的亞洲客戶，在所有藝術品門類上的花費年增長率為18%，占其全球總銷售額的27%。

盡管藝術金融化目前還存在諸多問題，大家對這個產業還是有信心。“藝術金融目前還處于混亂的發展階段，需要停下來整理市場的架構。”問題的關鍵是如何發展藝術金融，以及以怎樣的視角與理念去發展藝術金融。西沐則強調，“發展藝術金融必須以產業化的理念與視角，才能將其做大、做強。”

目前，文化產業已上升到國家政策，大力發展文化產業，藝術金融化無疑會成為推動文化藝術產業發展，推進藝術市場壯大，促進中國文化藝術傳播的重要途徑。借助金融化的手段，促進藝術的影響，只有以強有力的推廣方式，中國文化藝術在世界競爭中才能站得住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