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 靜 辛 毅
(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北京 100872)
農村土地流轉中信托模式對比分析——基于各方當事人的利益分配
郭靜辛毅
(中國人民大學農業與農村發展學院,北京100872)
近年來,土地流轉信托成為金融與農業結合的新型土地流轉模式。土地流轉信托興起不久,模式尚未成熟,同時顯現出很多問題,如政府行政介入過多、土地融資難、收益模式不明朗等。文章按照當事人對土地流轉信托模式進行劃分,并對安徽宿州埇橋區、安徽馬鞍山含山縣、江蘇無錫陽山鎮三個具有代表性的項目中各方當事人利益分配情況進行分析,最后針對現有模式中利益分配存在的問題提出建議。
土地流轉;信托模式;收益分配
隨著城鄉收入差距的不斷擴大,促使大量農村勞動力轉向城市,造成耕地大面積拋荒,同時,土地經營者希望擴大經營規模,卻受到重重阻礙而無法實現[1]。在這樣的背景下,農村土地流轉逐漸興起,且因地制宜形成了多種形式。
自2001年后,興起了以“信托”為名的政府主導的土地流轉,建立起“土地信托公司”“土地流轉管理服務中心”等中介機構,開展包括信息查詢、政策咨詢、合同簽訂等服務,如陜西城固縣、浙江紹興、湖南瀏陽、湖南草尾鎮、福建沙縣等地[2]。這些被稱為“土地信托”的模式,其實質只是土地經營權的集中出租,而沒有真正將土地“委托”。這些機構往往由政府主導,行政干預嚴重,因此,以專業化金融機構代替政府在土地信托中的部分職能、構建新型信托運用制度意義重大[3]。
我國的第一單土地流轉信托開始于2013年。土地流轉信托是指在土地集體所有權和農民土地承包經營權穩定不變的前提下,保持土地農業用途不變,將土地經營權在一定時期內委托給信托公司,信托公司在約定的時間向農戶分配收益[4]。
目前,中信信托、北京信托、中糧信托等多家公司開展了土地流轉信托,但現有的土地流轉信托中存在很多問題:首先,政府作為委托人,行政介入過多。從信托公司的選擇到收益分配,均由政府主導,雖然有利于土地信托流轉健康開展,但也產生了官商勾結的可能,如故意壓低土地流轉價格,從而損害農民的權益[5]。其次,土地融資難,信托風險高。農業規模化生產都避不開融資問題。雖然土地流轉信托引入了信托公司,但由于農業投資風險高、回報低、周期長,投資者積極性并不高[6]。第三,信托收益前景不明。土地流轉信托在我國開展時間不長,目前國內沒有土地信托產品成功的先例,存在一定的風險。另外,農業生產的利潤相對較低,由于受到氣候、市場價格、種植技術等因素的綜合影響,增值收益的穩定性相對較差[7]。土地信托流轉順利進行的關鍵在于信托公司、農業經營公司、農民甚至政府之間的利益協調,處理不當將阻礙項目的運營,甚至出現停滯的情況[8]。
綜上所述,我國現在土地流轉信托發展尚未成熟,政府的角色、土地融資問題、信托收益等成為學者們討論的熱點。但學者們很少探討各方當事人利益的分配問題,而這是土地流轉信托項目得以持續進行的重要因素。因此這也是本文著重研究的問題。
從我國土地流轉信托實施的現狀來看,呈現多樣性。總體而言,土地流轉信托可以劃分為兩個階段:以信托公司為分水嶺,農民將土地委托給信托公司為土地流轉信托模式的前期;而信托公司將土地承包經營為后期。信托公司作為土地流轉信托的中堅力量,主要作用在于將土地收益權包裝成為信托產品在資本市場進行融資,提供金融支持,同時具有提供流轉信息、監督管理的作用。
(一)土地流轉前期
在土地信托流轉前期,主要是委托人與受托人雙方成立土地信托,簽署相關契約合同。從“委托人+被委托人”的維度來劃分,受托人均為信托公司,這種模式可分為以下三類:
1.農民+信托公司。農民作為土地承包經營權的所有者,將自己的土地經營權委托給信托公司進行經營。這里有一個前提,即村集體中全部或大多數農民都愿意將土地流轉,或通過土地互換使流轉土地連成一片。只有當流轉土地形成一定的規模,才有利于開展機械化和規模化種植。農民享有土地經營權,故有權決定自己的土地是否參與流轉,這種模式極大地給予農民作為權利主體的自由。但是農民流轉土地的意愿、流轉后預期收益各不相同,難以統一,造成土地流轉協議難以達成。
這是最簡單、涉及當事人最少的一種模式,受益人即為農民。安徽省馬鞍山含山縣就采用了這種模式。
2.政府+信托公司。由于信息不對稱以及“戀土情結”,農民對土地流轉信托模式并不清楚,往往持觀望態度。為了促進商業資本和土地的融合,政府就會引導和參與到土地流轉信托中。
政府作為委托人會增加兩個中間環節:首先,在委托土地時,政府先與農戶簽訂土地流轉協議,將土地集中起來,然后作為委托人與信托公司簽訂信托協議。其次,在分配收益時,信托公司將剩余收益轉給政府;政府再分配給農民。這種模式的中間鏈條長,農民將土地流轉給政府,政府才是直接的委托人。農民沒有與信托公司(受托人)、承包商直接溝通,無法按自己的意愿決定收益率、合約年份等。
這種模式下,受益人仍然只有農民。政府雖然是委托人,但不進行收益分配。由于政府的行政干預力量很強,因此信托公司和承包商往往會很注重合同和承諾的兌現,有利于減少違約情況。黑龍江五里明、安徽宿州、貴州開陽、河南濟源、湖北黃岡等地采用了這種模式。
3.土地合作社+信托公司。土地合作社作為委托人也是土地流轉信托中常見的形式。農民自愿將土地委托給土地合作社,按土地份額入股,每個參股農民都是合作社的一員。合作社將需流轉土地集中委托給信托公司經營。合作社的好處在于將農民的力量凝結起來,作為一個整體與信托公司進行談判,更有利于保障農民的權益。
在這種模式下,受益主體會分成兩個等級:農民為優先級受益主體,合作社(和村委會)作為劣后級受益主體。這無形中增加了兩個分割收益的利益主體。山東青州、北京密云、江蘇無錫、鎮江句容、安徽銅陵等地采用了這種模式。
(二)土地流轉后期
土地流轉信托后期是指信托公司取得土地經營權后經營土地的階段。由于信托公司是從事信托服務的金融機構,對農業生產沒有任何經驗,不能貿然進行生產和種植,因此會引入土地承包商。根據土地后續的利用情況,土地流轉信托模式可以從承包商維度繼續劃分為三類:
1.信托公司+農業投資公司(+專業農場/農民)。信托公司可以將土地承租給農業投資公司,如安徽宿州、鎮江句容、湖北黃岡等項目。農業投資公司主要從事與農業生產相關的項目,包括農林牧漁業,也可以兼營與農業相關的農產品加工、銷售,農業技術開發等。農業投資公司不一定為最終的承包商。農業投資公司對流轉土地進行整體規劃后,可以自己進行生產經營;也可以規定每塊耕地種植的作物、種子、化肥,然后將土地再租給專業農場、種植大戶等新型農業經營主體。
2.信托公司+農業企業(+農民)。農業企業可以作為土地流轉的承包商,如安徽含山縣、貴州開陽、河南濟源、安徽銅陵等項目。農業企業大多從事農產品的深加工,因此對農產品的依賴程度很高。承包耕地并生產原材料不僅可以控制農作物成本,而且可以保證農產品質量。農業企業依據自己的經濟實力和生產經驗,可以雇傭農民進行種植,也可以將土地租給有經驗的農民。
3.信托公司+農民專業合作社。農民專業合作社也是常見的承包商,如黑龍江五里明、山東青州、北京密云、江蘇無錫陽山鎮等項目。信托公司將流轉土地承租給當地的專業合作社。農民專業合作社一般由種植經驗豐富的當地農民組成,不僅可以解決部分農民的工作需求,而且還可以通過規模化經營提高產量,增加農民收入。
前期委托和后期經營的組合就構成了現有的各種土地流轉信托模式。從表1可以看出,大多數項目的委托人是政府和土地合作社,政府在土地流轉信托中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而農民個體作為委托人的項目并不多見。項目的承包商往往根據實際情況而分為當地農民的種植合作社和商業資本。

表1 土地流轉信托模式分類
本文主要選取三個比較典型的土地流轉信托項目進行對比。其中,安徽宿州埇橋區項目采取“政府+信托公司+農業投資公司”的模式,這是國內第一個土地流轉信托項目;安徽馬鞍山含山縣項目采取“農民+信托公司+農業企業+專業農場/農民”的模式,該項目是目前國內最大規模的土地流轉信托;無錫陽山鎮項目采取“土地合作社+信托公司+專業合作社”的模式,此項目流轉成效很好。三個項目中的委托人、承租人類型各不相同,可以很好地代表不同的土地流轉信托類型(見表2)。

表2 各項目中的當事人

表3 各項目中的利益分配
這三個信托項目中,利益分配的比例也各不相同(見表3)。本文從以往的新聞資料中收集到這三個信托項目的利益分配情況。但受到部分數據無法查找的制約,本文結合已有的數據,將各個當事人的收益情況進行粗略的估算和對比:
(一)安徽宿州埇橋區項目
由于農地耕作的收益低下,當地青壯年勞力多外出務工,留在農村的多為老人和婦女,土地拋荒現象嚴重。為了提高土地的利用效率,同時保證農民不會有失地風險,因此開展了土地流轉信托。
當地政府與村民簽訂土地轉包合同,將土地集中流轉到政府,政府以委托人的身份與中信信托簽訂信托合同。中信信托將土地租給安徽帝元,由其對土地進行經營。安徽帝元在承租流轉土地后,規劃建立農業循環經濟園,不僅包括種植業,還有養殖業、廢棄物利用等。非農產業雖然會帶來較高收益,但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和一定時間修建設施,目前還未盈利。農業種植仍是該項目的主營業務。
根據項目的運行情況,可以大概推算出各個當事人的盈利情況:
1.承包商(安徽帝元農業投資有限公司)利潤:經營收入-地租-貸款付息。流轉土地中,約2/ 3的面積用于農業生產,約合土地3600畝。按照小麥每斤平均市價為1.2元/斤計算,農業經營的地租費用為432萬元;由于安徽帝元引入先進的生產技術,這里按照高產量800公斤/畝估算。
從表4粗略的估算來看,在產量很高的情況下,除去成本和費用,企業每畝獲利也只有220元,農業生產的收益并不高。

表4 安徽帝元農業投資公司生產收益
該項目由中信信托融資1.1億元,年化收益率為10%。雖然政府在農業項目上有3%-4%的財政補息,但按照年利率為6%計算,每年償還中信信托的利息高達660萬元。該項目占地5400畝,每年地租費用至少540萬元。由于企業還需投資廠房、生產設施等,因此企業目前仍處于虧損狀態。
2.農民利潤:農民目前的土地收入為1000元/畝。項目運營至今尚未盈利,故并沒有分紅。但每畝1000元已經相當于農民自己耕種時的收益,因此農民對該收益較為滿意。
3.中信信托利潤:融資費(660萬元/年)-融資成本(+手續費)。對于信托公司而言,年化收益率并非自己獨享,其中包括很大一部分融資成本。因目前項目仍然處于虧損狀態,信托公司暫時沒有收取手續費。故信托公司在土地流轉信托項目中的收益并不高。
從安徽宿州埇橋區的案例來看,項目收益大部分給了農民,承包商農業經營所得收益甚少,僅依靠農業經營并不能維系該項目,甚至可能致使項目停滯。因此,一方面,項目初期可適當減少農民的收益,后期可以以增加固定收益或浮動收益的形式進行彌補。另一方面,企業應加速擴寬經營范圍,提升盈利空間。該項目中,農業企業通過信托公司融資的成本達到10%,對農業企業而言成本太高。
(二)安徽馬鞍山含山縣項目
由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增加,農民務農積極性不高,大多數農民外出務工使得該地土地拋荒現象嚴重。而當地農業龍頭企業大平油脂有限公司(以下簡稱“大平公司”)主要經營菜籽油,由于難以購進高品質的原材料,企業希望通過承包耕地來生產油菜籽。在政府的引導和鼓勵下,大平公司與中信信托進行了合作,在含山縣開展了土地流轉信托項目。
具體的實施方式為:農民將土地委托給信托公司,信托公司將土地承租給大平公司,流轉土地共1.95萬畝;大平公司將200~500畝土地劃歸一個單元,招募60個承包商,由60個農場主種植,大平公司提供種子、肥料和技術等,并對農作物進行收購。承包商每年支付給大平公司每畝700元,包括600元租金和100元的種子肥料的費用。每年中信信托募集資金2000萬元扶持企業發展,融資成本是9.5%,2000萬元的融資成本為190萬元。
由此,可以對利益鏈條上每個當事人每年的收益情況進行推算:
1.專業農場/農民(二級承包商)利潤。大平公司為了提高產量,給承包商們提供了科學的種植方法和優質的種子化肥,增加了耕地畝產。從表5可以看出,流轉后每畝耕地的利潤提高了近370元。

表5 專業農場、農民利潤
2.大平公司(一級承包商)利潤。菜籽油收益-融資利息(180萬元/年)-成本。生產菜籽油是大平公司主營業務的一部分,由于加工和銷售過程中的耗費無法估計,故不能計算出菜籽油的實際利潤,只能進行粗略的估算。根據邊際成本遞減規律,可設定固定資產如庫房存儲、生產線加工等成本共計X保持不變,菜籽油市場價格不變①根據國家標準(GB1534-2003)規定,菜籽油的密度最低為0.910公斤/升。按菜籽的出油率為40%計算,按大平菜籽油2.5升的市場平均售價為40元計算,則每公斤售價為17.6元。,可以對收入的變化趨勢做出一定的判斷:
流轉前和流轉后的土地均按1.95萬畝計算,可以看出雖然收購成本增加,但是大平公司的利潤仍會提高。由此可見,土地增產有助于增加農業企業的利潤,同時,菜籽收購價的提高有助于承包商增收。
3.農民利潤。在這個項目中,農民的收益是固定的,就是當地流轉土地的市場價每畝地600元的租金。但土地會隨著項目的經營而增值,農民無法獲得增值收益。

表6 大平公司利潤
4.中信信托利潤。貸款收益(180萬元/年)-融資成本。中信信托在安徽宿州項目和含山縣項目中幾乎發揮了作用的相同,遇到的問題也是一樣的,即由于市場對農業經營的不信任,使得信托融資成本上升,利率太高,成為企業經營的負擔。
對當事人進行逐一分析,各方對利益分配并不是完全滿意。首先,對于將流轉土地的農民而言,他們只能獲得每畝600元的固定租金,無法享受到土地增值的收益,應該增加對農民的浮動收益的設定。其次,農業企業與信托公司之間的利益矛盾。盡管該項目的合約期限為11年,但是信托產品的合同只簽訂了兩年。對農業企業而言,信托公司提出的融資成本高達9.5%,農業企業無法承擔;對于信托公司,其注重維持穩定的收益,但由于農業經營風險很高,融資成本也相對較高。從上述分析可以看出,信托公司充當的是“通道”的角色,只收取低額的“通道”費用,參與土地流轉并不會帶來豐厚的利潤,因此積極性并不高。承包商應該注重農業產業鏈的深化,穩定收益來源,降低經營風險,從而使得信托公司在資本市場上更容易融資,以降低融資成本。
(三)江蘇無錫陽山鎮項目
江蘇無錫盛產水蜜桃,但是由于桃樹老化,結果率低,經濟效益差;而且農民老齡化嚴重,大部分年輕人都不再從事農業活動。因此,當地出于兩方面的考慮來開展土地流轉信托:一方面可以將不能或不愿種植的農民解放出來,另一方面,規模化種植可以提高當地水蜜桃的產量。
農民將土地入股當地土地股份合作社,合作社作為委托人將土地經營權委托給北京信托;同時桃園村成立由當地種植能手組成的“水蜜桃種植專業合作社”,北京信托將受托土地租賃給合作社。通過專業合作社的經營,將水蜜桃出售來獲取收益。
1.承包商利潤。在流轉之前,經營桃樹的純收入可以達到15000~20000元/畝。而在流轉之后,由于要種植新果樹,因此從第七年起開始計算收益。即使按每畝收益仍然為2萬元,扣除每年支付1700元/畝的地租費用,按浮動收益的70%計算,土地專業合作社收益可以達到12000元/畝。
2.流轉土地農民的利潤。土地的實際委托人為當地具有土地承包經營權而不愿務農的農民,而承包商為當地愿意務農的農民成立的水蜜桃專業合作社。即委托人和承包人均為當地農民,有助于當地農民增收。
在前六年農民只能獲得固定地租1700元/畝;從第七年起,農民可以獲得固定地租+浮動收益的20%,即每畝收入5000元以上(見表7)。

表7 參加土地流轉的農民收益
3.村委會和合作社。假設水蜜桃的純收益仍為2萬元/畝,除去地租費用,村委會與合作社的收益比例共計5%,約1700萬元。
4.北京信托利潤。北京信托利益分配的比例為5%,除去地租費用,預期收益同樣達1700萬元。陽山鎮項目不涉及農業企業,農民既是委托人也是經營者,主要營業收入沒有發生變化,無須信托公司進行融資,因此信托只起到設計制度的“通道作用”。
陽山鎮的土地流轉信托在實際運營過程中較為順利,原因在于:首先,利益分配較為合理。土地承包人可以獲得大部分的收益,從而調動了其積極性;村民不僅可以獲得固定的租金,而且還可以獲得20%的浮動收益,可以享受到土地的增值收益,收入有一定的彈性;村委會和土地合作社收益共計為浮動收益的5%,這兩個組織在土地信托開展過程中起到組織和引導的作用,因此應該有少量的收益來維持其正常運作;由于該地區融資需求小,因此信托公司只分得少量的浮動收益。另外,考慮到果樹在前六年種植時期不會產生收益,因此只支付農民的固定地租,而在第七年才對各類受益人分配浮動收益,為項目的盈利提供了充足的空間。
(四)土地流轉信托模式橫向對比
通過上述三個案例的對比不難發現,土地流轉信托項目既有共性,也有差異。
1.土地流轉信托項目成立原因。可以從兩個方面來看:一方面,農民人口老齡化嚴重、農村青壯年勞力進城務工造成農地拋荒;另一方面,農業投資公司、種糧大戶等使用傳統土地流轉手段不能獲得大規模的土地。然而供求雙方卻因信息不對稱的原因而無法完成交易。無論是本文討論的三個案例還是國內的其他項目,其成立的原因基本都可以歸結為上述一兩點。放眼全國,土地拋荒現象較嚴重,而現有土地流轉的效率并不高。因此,土地流轉信托具有廣泛的適用性。
2.涉及主體。從宏觀的角度看,目前土地信托的項目均為“二次代理”,即土地經營權人與信托公司之間形成第一次委托代理關系,由于信托公司不直接經營土地,故形成信托公司與實際土地經營者之間的第二次委托代理關系。雖然涉及的主體較為繁雜,且每個項目中各不相同,但按照當事人的角色進行梳理會較為清晰。
從這兩次代理關系可以看出,信托公司的作用都可以歸納為“中介+銀行”。信托公司的作用雖然看似較小,但卻將整個項目歸于信托體制。從“中介”角色而言,信托公司的收益在于手續費和信托服務費;而從“銀行”的角色而言,信托公司的收益即為借款利息。從現階段來看,信托公司對土地經營者提供的資金成本較高,安徽宿州項目的融資成本為10%,而安徽含山縣項目達到9.5%,高昂的利率對土地經營者造成了嚴重的還款壓力。但對信托公司而言,農業產品的融資有一定的困難,且項目成本高、利潤薄,且涉及的主體極為繁雜,因此信托公司也有一定的壓力。
委托人是土地流轉信托項目的土地來源。最初的委托人是擁有土地經營權的農民。為了保證農民參加土地流轉信托的積極性,也為了使農民保收甚至增收,農民作為委托人應該獲得較大比例的收益。在目前的項目中,除農民個體之外,作為委托人出現的還有兩類主體:第一類是政府,例如安徽宿州的項目。雖然政府可能以委托人的身份出現,但是并沒有參與利益分配,故不再討論政府分配比例。另一個就是村委會或土地合作社,如江蘇無錫陽山鎮的項目。村委會與合作社作為村集體組織,代表全體參股村民的權利,負責項目的談判與磋商。這些組織代表既要聽取村民們的意見,又要與其他當事人協商,起到承上啟下的作用,為了這些組織的維持和運行,應當給予一定比例的收益。由于組織成員全部為當地村民,因此村民組織的收益比例可以暫時歸到農民收益中。安徽宿州項目與江蘇陽山鎮項目中,委托人的利益受到了極大重視,收益分配較多;而在安徽含山縣項目中,委托人只能獲得600元/畝的地租,無法享受到土地增值的收益,實為不合理。
土地經營者是土地流轉信托項目中收益的直接來源。土地經營者要投入大量的財力和物力,對土地進行合理規劃和高效經營。因此,土地經營者應該獲得最大的收益比例。在安徽宿州和江蘇無錫陽山鎮的項目中,安徽帝元和陽山鎮專業合作社均為單一土地經營者,應獲得高比例收益;但安徽宿州的項目中,安徽帝元并沒有獲得高額收益比例,顯得不盡合理。在一些項目中,會出現多級土地經營者,這時應以該項目的實際主營業務的收益進行分配,而土地經營收益應當歸實際經營者全部所有。如安徽含山縣項目中,信托公司將土地委托給大平公司,而大平公司又將土地分塊出租給當地種糧大戶。大平公司對土地進行承包,主要用于低價收購優質原材料等,其主要營業收入是植物油、菜籽油等食用油。土地實際經營者——種糧大戶只負責耕種作物和銷售給大平公司,應該獲得全部的土地經營收益,而該項目的收益應出自大平公司在食用油方面的營業收入。
3.收益分配。從宏觀角度,當事人的收益分配比例劃分成三個部分較為合理,即委托人、信托公司和土地經營者。其中,土地經營者以其投入的成本最大,因此獲得最高收益比例;委托人作為土地經營權的所有者,要調動其參加土地信托的積極性,就要確保其收益與其之前收益相當或在一定的浮動區間,因此也要保證較高的收益比例;信托公司在項目中作為一個“通道”,并可以提供資金來源,規范了信托制度,以此可以獲得較小比例的收益。
具體的分配比例因每個項目而異,但從現行較為成功的案例來看,土地經營者所獲收益應該為項目收益的55%~70%;土地委托人所獲收益應占項目收益的25%~35%;信托公司所獲收益應該為項目收益的5%~10%,依照融資情況具體分析。
從具體的當事人分類來看,委托人中的村級組織從土地委托人總體收益中可以分得3%-5%;土地經營者中,非直接經營土地的各級承租人的收益隱含在其低價獲取原材料等行為中,故不再另行分配。
(一)結論
國內土地流轉信托的發展還處于起步階段,經營模式因地制宜,沒有形成明晰的盈利模式。從上述三個案例來看,利益分配的不均衡是土地流轉信托進展不順利的癥結所在。首先,承包商獲得的利潤低影響了項目的可持續性。其次,農民收益少影響了其委托土地的積極性。第三,信托公司因在土地流轉信托項目中不能獲得豐厚的回報,因此參與熱情并不高。且信托融資利率高造成企業和信托公司都對項目持保守態度。
此外,在土地流轉的大背景下,政府干預也不容忽視。政府在推動信托公司進入土地流轉領域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沒有政府的鼓勵和引導,信托公司難以涉足農業領域。但政府行政干預太強也會使項目陷入瓶頸。如在安徽宿州項目中,政府作為委托人,規定了高昂的土地租金,幾乎等同于土地收益。初衷雖然在于保障農民的收益,但卻給承包商帶來沉重負擔,阻礙了項目的順利實施。
(二)政策建議
1.調整利益分配,實現各方利益均衡。在進行利益分配時,首先,土地的實際承包方應該享有土地增值的大部分收益,這樣才會保證其在土地實際經營過程中盈利,同時也會調動其積極性去大力投資。其次,委托人的收益分為固定收益和浮動收益更為合理,富有彈性。固定收入部分應以該地區地租的市價計算,不宜太高。最后,對于信托公司及參與下的土地信托,其最大的優勢在于形成了較為規范的信托體制;但目前仍未有效解決農業融資難題。一方面,信托公司可以設置遞增式收益率,初始較低,隨著項目平穩運行而逐漸提高,以減輕承包商的壓力;另一方面,信托公司可以設計更加科學完善的利益鏈條,幫助承包商拓寬利益空間,以緩解資金緊張的狀況。
2.深耕農業產業鏈,增加融資籌碼。要提高信托公司參與項目的積極性,就要增加信托公司的盈利空間,就要不斷減小融資成本。而要解決融資難題,根源在于降低土地經營風險,改變我國農業生產規模小、成本高的現狀,確保土地經營穩收和增收。土地經營者應該因地制宜,制定切實可行的長期規劃,在不改變土地用途的前提下,深耕農業產業鏈。如在江蘇無錫陽山鎮的項目中,專業合作社應該從“種植水蜜挑”發展到“種植+供給水蜜挑”,打造一條穩定的銷售渠道,并且注重不斷開拓。此外,要注重農產品深加工,運用科技手段增加農產品價值,如陽山鎮在銷售水蜜桃之余,可以進行果脯、果干的生產和銷售。只有農業產業不斷升級,降低風險,才能增加融資的籌碼,讓投資者對農業投資有興趣、有信心。
3.減少政府干預,發揮市場作用。隨著土地流轉信托項目的不斷增加,大部分地區的農民、農業企業以及信托公司對土地信托都有了一定程度的了解,但少數地區仍然對土地流轉信托感到陌生。故當前階段,政府的引導和提倡仍然必不可少。然而,在土地流轉信托項目中,政府應該準確定位自身角色,應當以監管者的身份來監督和規范信托項目的運行,大力懲處為了短期利益而破壞耕地、改變耕地用途等行為,同時謹防官商勾結損害農民利益的事件發生。在制定土地信托制度時,政府不應動用行政力量干涉各方當事人的利益分配,充分發揮市場的作用,讓各方當事人自由協商,達成合理的利益分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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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管仲)
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項目編號:71073162);北京市哲學社會科學規劃項目(項目編號:13JGB025)。
郭靜(1992-),女,內蒙古呼和浩特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農產品國際貿易、農村政策分析;通信作者:辛毅(1971-),男,新疆伊犁人,管理學博士,副教授,研究方向:農產品國際貿易、農村政策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