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何禹珩
彥涵版畫《春潮》簡析
□ 何禹珩
2016年7月23日,“永遠的戰士—紀念彥涵誕辰100周年”展覽在中國美術館開幕,同時,彥涵先生家屬向中國美術館慷慨捐贈其版畫、油畫、彩墨畫等作品共計108件。彥涵是中國著名版畫家、版畫教育家,作為新興木刻運動代表人物之一,彥涵在中國現代版畫史上有著舉足輕重的位置。此次家屬的慷慨捐贈,主要集中于其后期不同形式風格的創作,向我們展現了彥涵作為一位永不止步的藝術家更為完整的藝術風貌,極大地豐富了國家美術收藏。中國美術館館長吳為山在展覽前言《刀刻的深情》中說:“從以形式表現內容、題材,到直接以形式的抽象語言對應心靈,他一次又一次通過對自然美的提煉而升華為藝術的美,彥涵的情感始終以精神美的崇高抒寫著偉大的愛—對人民的愛。在漫長的歲月里,他用一件又一件飽含深情的創作奉獻于人民,奉獻于時代。”
彥涵的藝術創作,從早期充滿著革命精神偏向寫實性的創作逐漸轉變為后期凝結人生思考的偏抽象式創作。這種轉變是彥涵這位不甘落于時代之后的藝術戰士經歷滄桑人生,不斷沉淀累積的結果。彥涵在革命戰爭時期的作品廣為人知并深受人們喜愛,相比之下,在其后期的創作則較少受到人們關注。其實,彥涵的藝術成就留給我們的遠不止那一些廣為流傳的經典作品,在全面了解彥涵的藝術人生之后,我們會發現彥涵留給我們的是一個完整而豐碩的藝術世界。中國美術館原有館藏的彥涵作品,其創作年代多集中于20世紀40年代至70年代末。對于彥涵轉變畫風后的繪畫作品僅有少數幾張,無法構成較為完整的序列。此次家屬捐贈的108件版畫、彩墨畫、油畫作品彌補了這一缺憾,使得我們可以以彥涵各時期不同風格的佳作勾勒出其較為完整的藝術人生。
中國美術館館藏彥涵版畫作品《春潮》創作于1979年。這件作品的創作年代即具有一定的標志性。1979年對于彥涵的藝術人生而言,是一個重要的時間節點。十年浩劫的“文革”雖于1976年終結,但社會整體環境并沒有立刻“轉暖”。直至1979年,各類“平反”活動逐步開展,各類政策再度明確,隨著改革開放的浪潮開始興起,社會環境才開始真正走出“隆冬”。對于彥涵個人而言,1979年是一個新階段的開始,彥涵在經歷十數年不公平的待遇后,于1979年首次在公開場合露面,這使他多年以來壓抑的內心和創作欲望開始勃發,《春潮》這件極具代表性意義的作品便在此時誕生。
《春潮》這件作品以極其強烈的黑白對比描繪了飛鳥翱翔于海浪之上的場景。在畫面中,飛鳥及海浪的形象仍清晰可見,但畫面已有“符號化”“抽象化”的趨勢。彥涵偏向“抽象”的創作風格不是在此時一夕而成的。在1979年創作《春潮》之前,這種抽象化嘗試是私人的、部分的、不公開的。由《春潮》開始,彥涵更堅定了風格轉型的道路,嘗試更加多樣化,也更為頻繁。
就《春潮》這件作品的形式技法而言,彥涵選擇的仍是自己熟悉擅長的木刻版畫,但在刀法和形式語言上都有了更為大膽的嘗試。從題材內容來看,“飛鳥”與“大海”這樣的意象在彥涵的創作中被屢屢使用。彥涵出生于江蘇連云港這座海濱城市,對于海鳥和大海他再熟悉不過。當彥涵初接觸到美術時,他便時常在海邊寫生,飛鳥、海浪都是他藝術的啟蒙對象。而這些自幼便熟悉的意象在數十年后演變成了更富深意的作品元素。幼年時,大海承載著遠方,鳥兒意味著自由,到了晚年,它們依然意味著“遠方”和“自由”,只是其中深意已截然不同,它們凝結的是滄海桑田之后對人生的思索。
縱觀彥涵的藝術創作生涯,其藝術創作呈現出一種由“敘事性”向“抒情性”的轉變過程。在早期革命戰爭年代創作中,如廣為人知的《當敵人搜山的時候》,選取的便是一個極具代表性的“小場景”“小情節”以寫實性的手法,敘述了革命樂觀主義的大情懷。而在其以《春潮》為開端的藝術創作新階段,這種“一目了然”的方式仍有所延續,但其中更多蘊含的是“超越”與“自由”的思考,而不是對具體場景事件“直言不諱”的敘述。在不斷的摸索之中,就“飛鳥”這一形象也在其創作中不斷生發演變,它逐漸由特定的“物種”變為了內心對自由渴望經驗生發出的符號意象。在作品中敘述一個特定事件已不再是彥涵所希冀的,更為抽象簡練的經驗圖式所能激發的是更為細膩而回味深遠的共鳴。
《春潮》這件作品尺幅不大,但它卻能給觀者帶來極其震撼的觀感和極為深遠的思索。這正是彥涵作為一位永不止步的戰士始終堅持用藝術為真理、為人生而戰的成果。作者在方寸黑白之間表達了對時代的愿景、對人生的展望。也正因為如此深遠豐厚的內涵,使得這件作品成為了改革開放初期,體現中國美術界響應時代號召,不斷探索、勇于變革的經典之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