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與窗前

吳敏

冰雪為容玉作胎，柔情合傍瑣窗隈，夢回清香高潔里，花向游于心中升。

——題記

小時候，總愛賴著母親做她的小尾巴。母親愛花，酷愛茉莉，她說那是一種高潔的白，清新的香。

贅著母親去花市，目光落在路邊的一株白花上，一朵朵小白花依偎著，如白蝶。旁邊一位老奶奶守著，睡思昏沉。無須叫賣，香氣自會招人來。

“媽媽，這是什么花呀？”

“這是茉莉呀。”

伸了鼻子去聞，突然驚喜地叫起來，“好香啊！像媽媽的茉莉花茶。”母親笑起來，“傻孩子，它當然香得像自己，就是如此，才有那么多人愛它呀。”

那天，母親抱回兩盆茉莉，放在窗前，陽光下，簇簇白花亮得耀眼，照亮窗前和我的整個童車。

八歲那年，母親隨父親外出打工，臨行前母親拉著我的手走到茉莉花前，摘一朵小花放在我的手上。“想媽媽了就看看花，花開好了，我就回來了。”

我瞪大眼睛，相信的點頭。母親起身，走向門外……單薄的綠葉在風中搖曳，花孤零地伏在葉間，耷拉著腦袋，心緒似乎很沉重，長長的枝椏伸向門外的方向，像是對門外懷了無限的留戀向往，蓄著勁要追尋了去。我轉頭沖向門外，車消失在路的盡頭，攤開手掌，花已被攥的破碎，但花香依然濃郁熱烈，一直彌漫到遠方。

那一刻，我知道，母親的愛一直在心上。

那時，我常伏在窗前癡想：在一個明媚的日子里，茉莉花都開放，閉上眼睛被香氣擁抱，恬靜而熱烈，她捏捏我的臉頰，輕撫我的脊背，在我的額頭上留下深深淺淺的愛意，我微笑，任性的說還要，還要……

在茉莉花的擁抱里，我漸漸長大，已經學會微笑著目送母親離去，從窗前到門外，從門外到遠方，微笑被眼淚濡濕，眼淚被成長擦亮。

湊到窗前，被馨香撲了個滿懷，一朵朵茉莉小花全然開放，花朵緊挨著花朵，氣息暖人，他們白嫩著一張臉蛋，于枝椏間曼妙，凝視的眼神便一潤再潤，感恩的心，便一暖再暖。門外響起腳步聲，那樣堅定熱烈而無可阻擋，門吱呀開了，是的，是母親，她在門外我在窗前，她注視著我滿是愛意，我注視著她滿是深情。那一刻似乎凝結，茉莉花香由淡轉濃，近乎熱烈，千言萬語于心中波瀾，漲紅的臉是太久的期盼，閃爍的眸是愛的積淀，我再也抑制不住淚水。根，緊握在地下，葉，相觸在云里。

季節轉過一個秋，又轉過一個冬，花開花落里，我已成長為一名高中生，我學習她的恬靜自然，了解她清香背后愛的濃郁熱烈，懂得歲月的擔當。我開始走向遠方，母親卻成了窗邊的守望者。

高中報到那天，說好不去送我，可她還是從窗前送到門外，從門外跟到我上車的地方。塞一朵茉莉小花給我。

“我可不像小時候那么好騙了！”

我跟母親相視咯咯地笑起。花香濃郁悠長，母親的牽掛我一直帶在身上。

看著母親遠去的背影，想起龍應臺《目送》中的句子：“很多時候不是我們去看父母的背影，而是承受他們追逐的目光，承受他們不舍的，不放心的，滿眼的目送，最后才漸漸明白，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任何人，可以像父母一樣，愛我如生命。”

現在我的淚點越來越低，看到窗前的茉莉鼻子會酸，想到她鬢角的白發，臉上的皺紋鼻子會酸，想給她寫封信，還沒打開一頁空白的信紙，眼淚已快要傾盆。

一樹淡貯書窗下，人與花心各自香，母親如茉莉般質樸純潔，對我的愛也如茉莉花般的恬靜溫暖，是她用有限的青春給了我一個茉莉花香般無限美麗的童年。熏香的心與靈魂恬靜而堅韌，她之于我不僅是母愛的恩重情深，更是我這輩子都無以為報的感恩與饋贈，我的腳步從窗前的蹣跚，到門外的穩健；母親的腳步從門外的急促，到窗前的遲緩。是她將所有的愛都注入了我不斷變大的腳步里，而我卻殘忍地將成長的每一步都化作利刀將皺紋刻上她的面龐。

茉莉窗前落，清香門外飄。

母親啊，當你老了，頭白了，我將帶著滿心的清香來到你的窗前，讓您操勞的心在茉莉花開的美好日子里，暖一下，再暖一下。

（評委：王琳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