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泡塌了一座房

吳水群

豫北地區近年來一直多旱少雨，這年八月，卻突然下了一場大雨。這場大雨在緩解旱情的同時，也給衛南村制造出了一個不小的麻煩——積水。

積水，這問題出在了村主任牛大成身上。牛大成有個化工廠，化工廠的一個大倉庫建在了排水溝上，排水溝沒法清理，慢慢就給堵了。結果，大雨過后，村里近三分之一的房子被泡在了水里，大家心急火燎。

雨停了，趙強帶著一幫村民來到了牛大成家里，要求村里立即想辦法挖排水溝排水。

可排水溝上面就是牛大成的化工廠倉庫，他怎么舍得挖？牛大成畢竟當了多年的村干部，是個老滑頭，眼看著趙強他們找上門來，步步緊逼，牛大成就裝出一副萬分慚愧、可憐兮兮的樣子說：“我早就說過，排水溝上面不能占，不能占！可當時不知道咋搞的……房子在水里泡著可不行，塌了咋辦？你們放心吧，我這就去安排，立刻挖排水溝，排水！”

當著大家的面，牛大成說得挺干脆，可等這些人一走，牛大成立刻就變了腔調：“啥綠豆大的事呀，不就積了點水嗎？這么多年一直干旱，地下水位那么深，用不了一天的時間，水就會自動落下去，哪還用得著排啊？”

再說趙強他們，等了半天不見動靜，看看泡在水里的房子心里不是滋味，就又來找牛大成催促。

牛大成這次被催急了，他比大家還有理，梗著脖子說：“催什么催呀？你們急，難道我就不急？挖排水溝，挖排水溝！可總得給我點時間，讓我找人手把倉庫里的貨倒騰一下吧？各位老少爺們，我弄這個化工廠不容易??！那倉庫里可是上百萬的貨物……”

趙強看著眼前的牛大成愣住了，他知道，如果把牛大成逼得翻了臉事情更麻煩，于是，只得帶著眾人離去。

等這些人走后，牛大成的老婆槐花過來提醒牛大成：“我覺得吧，這、這排水溝還是得趕緊挖通。要是萬一再下雨……”

牛大成一聽就不耐煩了：“哪有那么多萬一？老天爺他有多少雨呀？下了這么多，難道還會再下？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你別聽他們瞎吵吵，那點積水算個屁，一夜就沒了，不用管它！”

牛大成中午喝了不少的酒，晚上，吃了兩碗酸面條就睡覺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大會兒，牛大成突然被外面一陣陣嘈雜的聲音驚醒。他迷迷糊糊坐起身來，就聽到街上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喊叫聲：“不好了！房子被水泡塌了……砸死人啦……快救人啊……”

牛大成聽到這，心里頓時一驚。他清楚，不出事啥都好說，一旦出了事，上面非追查責任不可。人命關天??！本來自己的化工廠就不達標，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到時候肯定吃不了兜著走！

牛大成害怕了，趕緊穿衣起床，拉開屋門就跑了出去。

急匆匆跑到事故現場一看，牛大成就被嚇傻了。只見王全順老兩口原來居住的房子已經被水泡塌，成了一片廢墟。

王全順的兒子當年在對越自衛反擊戰中犧牲，老兩口就成了軍烈屬、五保戶，現在被活活砸死，這還了得？

王全順老兩口為人和善，在村民心目中威信很高，現在被活活砸死，左鄰右舍、生前好友，但凡和老兩口有些感情的人都撲在水中哭成一片，悲痛欲絕。

望著這場面，牛大成嚇得渾身顫抖起來：哎呀我的媽呀……死人了……真、真死人啦……這可咋辦！這可咋辦呀……

很快，牛大成冷靜了下來，心想：因為排水溝排水不暢導致房塌人亡，這可不是天災，是人禍啊！這事如果讓上級知道，自己麻煩可就大了，輕者挨批丟官，重則判刑坐牢。現在看來，要想亡羊補牢，減輕自己的罪責，就應該趕緊動手挖排水溝。等上級領導過來，看到正在挖排水溝，或者排水溝已經挖通，罪責或許還能減輕些。想到這，牛大成立刻轉身跑到一邊，打電話安排人挖排水溝。

為了亡羊補牢，牛大成立刻花錢雇來三臺挖掘機，也不管倉庫不倉庫了，趕緊大刀闊斧，不惜代價，挖起了排水溝。

化工廠那邊在抓緊挖排水溝，救援現場這邊，消防官兵在抓緊搜救?？蛇z憾的是，現場救援官兵經過儀器檢測發現，廢墟下面，早已沒有了生命跡象。兩個大活人被活埋而死，這事太殘忍了，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為之動容落淚。趙強是王全順的外甥，在現場更是哭得死去活來。

上級領導帶著一幫人趕到了現場，對趙強他們作了一番安慰，要求消防官兵，無論是死是活，都一定要盡快把人挖出來。

到了中午，排水溝挖通，積水很快被排完，消防官兵終于把現場清理完畢?？善婀值氖?，直到此刻，大家還是沒有找到王全順老兩口的尸體。

人被砸在了下面，可尸體呢？就在大家疑惑不解之時，一輛面包車開了過來。等車停下來打開車門往里一看，大家驚呆了，上面坐著的正是王全順老兩口，安然無恙。王全順老兩口一看自己原先的住房已經成了一片平地，“撲通”一下就坐在地上大哭起來：“好你個牛大成、你開個廠占住排水溝不讓挖，泡塌了我的房子，我們以后可住哪啊……”

牛大成最怕被提到化工廠的事，一聽王全順又扯出了化工廠，立刻被嚇得魂飛魄散。不過，看到王全順老兩口人沒死，牛大成總算松了一口氣。

為了息事寧人，牛大成就趕緊上前安慰，并許諾說：“王大叔你不要悲傷，只要人沒事，比啥都好……房子塌了不要緊，我賠，我賠……”說著，牛大成立刻喊老婆把錢送來，當著大家的面，把三十萬元人民幣送到了王全順的手中。

不是說人被砸死了嗎？咋又活著回來了呢？鄉長追問這到底是咋回事。

趙強聽后上前解釋說：“鄉長，事情是這樣的，我半夜從朋友家喝酒回來，聽到‘轟隆一聲，跑過來一看，見我舅舅的房子被水泡塌。我頭天傍晚天還沒黑路過這里，還看見舅舅屋里電燈亮著，知道他們老兩口都在家里住著，后來半夜發現房子被水泡塌，誤以為他們老兩口全被砸死在了屋里，就趕緊喊人救援……”

其實，王全順老兩口是被趙強在市里的朋友接走的。趙強見大雨后舅舅家的房子被淹，想接舅舅舅媽去自己家，可自己家里也被水泡了，就委托了朋友來接走王全順老兩口。而趙強呢，自己家的房子被水泡著，當然睡不著覺，夜里，趙強就和大家商量對付牛大成的辦法。后來，半夜里王全順的房子被水泡塌，趙強突然靈機一動有了主意。他把自己的想法一說，大伙兒拍手稱妙。于是，村子里很快就響起了救人的喊叫聲……

牛大成很快知道了事情的內情，恨死了趙強：好你個趙強，竟敢耍老子！好，咱走著瞧！

牛大成咬牙切齒，打算找機會報復。可讓他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當天夜里，突然又下起了大雨。這場雨可比前天那場雨大多了，前天的降水量不到40毫米，可今天，降水量超過了90毫米。

望著大街上急速奔流的洪水，牛大成對趙強的怨氣全消了，他心想：我的媽呀！幸好昨天把排水溝挖開了，不然的話，不但整個村子要被淹，我的化工廠也得全部泡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