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少卿
2016年3月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與全國政協民建、工商聯界委員座談時指出,“我們毫不動搖地鼓勵、支持、引導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的方針政策沒有變,我們致力于為非公有制經濟發展營造良好環境和提供更多機會的方針政策沒有變”。他強調,要毫不動搖地堅持我國的基本經濟制度,推動各種所有制經濟健康發展。他進一步強調,要建立以“親” “清”為特征的新型政商關系,凈化經濟生態、理順市場秩序、還市場以本來面目,從而創造對經濟發展有利的環境。
打破國有制崇拜
為民營經濟發展創造空間
過去30多年,中國經濟取得了長足發展,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在改革之初我們打破了對國有制的崇拜。中國共產黨建立政權以后,按照蘇聯的社會主義政治經濟學理論,把國有制作為社會主義所有制的最高形態,建立了以國有制為基礎的集中計劃經濟體制。然而,無論是蘇聯本身,還是包括中國在內的其他社會主義國家的實踐證明,全面的國有制并不能實現有效率的經濟增長,無法持續提高人民群眾的物質文化生活水平。
始于上世紀70年代末的市場化取向改革,在計劃體制尚未破除的情形下,鄧小平等領導人通過一系列變通性政策和制度安排,為民間創業打開了空間,激活了蘊藏在中國大地上的企業家。從而,形式不一的民間創業活動不斷涌現,逐步松動了國有經濟的統治地位。包括農民家庭農場、個體私營經濟、鄉鎮企業和外國投資企業在內的多種非公有制經濟的計劃外增量發展,成為中國經濟面貌為之一新的推動力量。與此同時,中央的所有制政策也不斷調整,并最終以寫入憲法的形式,將非公有制經濟確立為“我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重要組成部分”。
研究中國經濟的大量經驗文獻證明,相比于國有經濟,非公有制經濟,或者說民營經濟在競爭性領域表現出更高的生產效率、更強的創新能力,并且單位投入創造出更多的就業崗位。也正因為如此,那些民營企業家涌現更多、民營企業成長更快、民營經濟發展更充分的地區,譬如,沿海的廣東、浙江和江蘇等省份,經濟增長和人均收入水平提高的速度都位居全國前列。尤其是,深圳市產生出一大批優秀民營企業,其中有一些已經成為世界級高技術企業,像通信設備領域的華為、電信互聯網領域的騰訊、新能源汽車領域的比亞迪,等等。可以毫不夸張地說,沒有廣大民營企業的發展,中國經濟就無法取得今天如此輝煌的成就。
舊的政商關系具有兩面性特征
早期民營經濟的發展是在一個缺乏市場經濟基本制度的環境下展開的。為了獲取生產要素、確保合同履行和保護自身產權,廣大企業主不得不采用向地方官員求助的方式。在這個過程中,一方面,地方官員的“援助之手”緩解了制度環境不完善給企業家造成的障礙,促進了民間創業,帶動了本地經濟總量的增長,實現了民眾福利水平的普遍化改善。
另一方面,在這個過程中,部分企業家也逐步與部分官員結成了一張“不可觸摸的關系網”。其行政權力,在計劃體制逐步取消之際,人為地樹立了大量新的市場樊籬,從而排斥市場競爭、獲得不該獲得的壟斷租金。由此,地方官員的“援助之手”變成了“掠奪之手”,一時間,市場關系被扭曲,貪腐盛行,社會不滿情緒日益滋生。這既助長了不正之風,又傷害了那些利用正當的市場關系開展經營活動的企業。這種以人格化關系為基礎的政商關系,雖然在早期對打破計劃體制發揮了一定作用,然而,從長遠看,它必然與中央提出的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的改革目標背道而馳。
黨的十八大以來,新一屆最高領導層提出要加大反腐力度,而且言出必行,在全國掀起了一場實實在在的反腐浪潮,一大批腐敗官員先后落馬,有力地遏制了前一段時間腐敗不斷加劇的勢頭,為下一階段深化改革政策的推行贏得了時間、爭取了民心。并且,反腐在摧毀舊的政商關系的同時,實際上也摧毀了過去那種企業家和地方官員的不健康的人際關系。
建立新型政商關系是現代市場經濟的內在要求
我國經濟改革的目標是要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即基于法治的現代市場經濟。它包括自由的企業制度、公平的市場競爭、規范的政府職能和完善的法治環境。即,具有企業家才能的個人可以自由地創設企業來實現商業設想;任何企業都必須面對來自其他企業的公平競爭;作為公共產品和服務的提供者,政府及其官員的行為都要受到法律規范,依法不得有越位、缺位或不到位情形;企業和企業之間、企業和政府之間的關系都要服從法律。這些方面相互依賴,共同構成一個有機整體。
按照現代市場經濟的要求,各級政府及其官員在履行公共職責時,要依法平等對待所有企業與企業家、放開市場進入、維護市場競爭,并確保實現市場主體之間的交換行為,既不能親疏有別,更不能徇私枉法。對企業和企業家而言,其行為同樣要遵守法律,既不能侵犯他人產權、逃避合同義務,更不能賄賂公共權力來設置市場進入障礙、削弱競爭和實現壟斷。這些方面既是現代市場經濟對政商關系的內在要求。也是我們建立新型政商關系的目標取向。
那么,如何理解習總書記所提出的新型政商關系應該具有“親” “清”特征呢?如果我們把“親” “清”二字放到中國傳統文化的語境中,所謂“親”,是指政府官員和企業家之間相互要像對待至親一樣親密無間;所謂“清”,是指政府官員為官要清正廉潔、企業家與官員交往要清白。這樣的理解雖然有非常積極的一面,但離法治的現代市場經濟要求尚有距離。法治強調平等、非人格化和抽象價值取向。如果我們把習總書記的“親”、“清”政商關系觀放到法治之下,其準確含義更應該是,所謂“親”,不獨親其親,乃是依法律尺度親天下之人;所謂“清”,不獨一人清、一官清,乃是法律之下,天下人、天下官皆不得不清、不敢不清。
由此,為了建構新型政商關系,我們還需要加快推進如下改革:首先,打破國有企業依靠行政力量在諸多領域形成的壟斷地位,真正做到對民營企業的非禁即入;其次,通過立法約束政府對各類市場,特別是金融、土地、勞動力等要素市場的干預之手,除非涉及市場失靈需要政府監管,都應該讓自由簽約機制和價格機制來決定資源的配置結果;同時,推進司法改革,形成獨立、高效、公正的法院執法系統,解決法院地方化現象,使各級法院真正公平地對待不同所有制企業,公正處理企業相互之間,以及企業與政府之間的糾紛問題。
創造更加有利于民營經濟發展的制度和政策環境,加快國企改革等一系列改革步伐,按照法治要求來推進新型政商關系的建構,那么,民營經濟必將迎來一個發展的高潮,中國經濟也必將迎來新的繁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