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火山下·石油魂
——寫在獨石化創業80周年之際

新疆 謝耀德

紀念中國共產黨成立95周年特稿

泥火山下·石油魂
——寫在獨石化創業80周年之際

新疆 謝耀德

一

早該為獨山子寫一首長詩了

其實，這首詩在我心里，早已起航。只是現在才遲遲動筆

把它一字一句寫在紙上

之前，我一直在想，就算一個普普通通的地方，80年也是一部很長的歷史

獨山子，中國石油的搖籃。80年創業歷程，該有多少要說的要寫的呀！那又該怎么去說？該從何說起？

我在心里一次次地書寫，又一次次被時間覆蓋

感覺自己總寫不好，寫不完整，寫不準確，寫不出那段歷史的精氣神

感覺自己的情思，尚未深入到那個時代，把握不住它的氣韻和脈搏

我一直在心里書寫著。我寫的很慢，很慢，生怕匆匆忙忙的一行，忽略了某個歷史細節，讓一代人遺憾

怕自己的文字過于簡略，語言過于貧乏

怕那平凡樸素的詞語，無法展現那宏大的場景和波瀾壯闊的歷程

怕那斷斷續續的語句，容納不下它輝煌的氣象和那種跨時代的精神

我緩慢地書寫著，仿佛一把生銹的坎土曼，在滄桑的泥火山下，一字一字地挖掘

那一個一個的詞語，那么真切，那么鮮活！他們有著不同的面孔，他們有著不同的年齡；他們來自五湖四海，不同的地方，不同民族

他們懷揣共同的心愿

我非常興奮，不斷挖掘，不斷思考，不斷琢磨

那一個一個的詞語，在我眼前閃亮起來，仿佛一個個老石油，從時間里站了起來

他們滿面塵土，一個個神采飛揚

恍惚那個火熱的年代，在冥冥中展現

二

時間之頁翻回到80年前，那是中華民族最屈辱的時刻

日本帝國主義侵占了東三省，欲圖華北，并吞中國

1936年1月，由中央紅軍和陜北紅軍組成的抗日先鋒軍，東渡黃河，開始東征

5月，全國各界救國聯合會在上海成立

7月，紅軍二、四方面軍北上抗日

8月，第二次國共合作建立起全民族抗日統一戰線……

新疆這邊，烽火剛剛熄滅，盛世才依靠蘇聯打敗馬仲英平定南疆之亂

而另一場戰爭已經開始

關于蘇聯出兵的理由，眾說紛紜。而一個事實卻讓冰山浮出水面

那就是石油，就在獨山子，就在泥火山下

事情的原委還要回到兩年前

1934年5月，幾個熱血青年到安集海峽谷建設煉油廠

他們是東北抗日義勇軍戰士

他們曾與日軍浴血奮戰，彈盡糧絕被迫退往蘇聯，轉輾回國就陷入一場陰謀

這是他們的悲劇，也是中華民族的悲劇

歷史無法抹殺，更不能忘記

我翻閱過那段史料，他們中有張鳴璠、趙新亞等十多人，我稱他們為“十八勇士”

他們是抗日英雄，是真正的勇士

他們一腔熱血主動請纓，在安集海建起廠房煉出油品

他們要擴大生產卻得不到省府支持，物資和資金得不到供應，他們苦苦支撐舉步維艱

事實上，省府已與蘇聯簽訂協議，在獨山子南山建起石油考查廠

安集海煉油廠隨即停產，人員和設備并入獨山子煉油廠，時間是1936年10月

從1909年打出第一口油井，獨山子得名，整整27年

我不知道那些義勇軍戰士后來是否來到獨山子，也不知道他們之后的情景

不過，老石油的脈管里，一定有他們的熱血和勇氣

建國前的這十幾年，時局動蕩，慘淡經營，所謂第一口油井、第一座煉塔，都沒有第一真正的自豪

有的，只是被掠奪被欺壓的不平等，和不屈精神

蘇軍、國軍、三區民族軍，占領、接管、控制……

這些詞語充滿了暗淡和傷感

值得慶幸的是，獨山子土法煉制的油品運輸了大批抗戰物資到前線，為抗日救國貢獻了力量

杜重遠、毛澤民、趙國元……

還有許多沒留下姓名的人

他們默默趕來，又默默離去

英雄和時代一閃而逝，他們和老石油一樣，把魂魄注入大地

注入黎明的曙光

……

三

有人說，新疆和平解放是獨山子油礦的新生

這話一點兒也不假

時間還沒邁進1950年，共和國剛剛建立，百廢待興

西方列強的軍艦橫戈太平洋上，妄圖用鄙視和霸道的海潮，鎖住新中國的手腳，聽從他們的擺布

共和國的締造者憂心忡忡

剛剛當家作主的老百姓，新分到手的土地還沒耕種好

學生們的課本還沒來得及打開

危機，從北京傳到四方，從國家領袖到普通百姓

中華民族又面臨一場，生死考驗

舉國上下，同仇敵愾，誓與帝國主義拼到底

然而，剛剛收服的河山，支離破碎，一窮二白

糧食，緊缺！

鋼鐵，緊缺！

醫藥，緊缺！

每一項都是緊缺，每一項都要卡脖子，更別說石油了……

朱德總司令感慨地說：沒有石油，我們的飛機大炮還不如一根打狗棍！

石油！石油！！石油！！！

在國務院會議上，毛澤東主席幾次詢問新疆獨山子油礦的進展情況

這一刻，獨山子震動了！

這一刻，每個石油人的心跳和祖國的心跳緊緊地連在一起

“為了祖國，拼了！”

這是新中國石油工人在泥火山下對世界發出的吼聲

這聲音震徹了山谷，也震徹了他們的熱血

歷史進入“中蘇石油”時代

根據兩國領導人簽署的協議，中蘇石油股份公司正式成立

當時條件之艱苦，現在的我們難以想象

我們的第一代石油人，無論是來自石油師的官兵，還是從周邊新招進廠的農牧民，包括九名來自北洋大學的大學生

他們住著地窩子，吃著土豆咸菜，靠人拉肩扛，爬冰臥雪

也要為祖國撐起一面石油的旗幟

這是多么驕傲的事業啊！

這是多么神圣而偉大的事業啊！

老石油們信心百倍

老石油們斗志昂揚

1951年，在泥火山下選新廠址，建起5萬噸管式常壓蒸餾裝置

1952年，油田敷設輸油管線，結束了馬車拉原油的歷史

1953年，原油產量占全國的23%，創獨山子油礦歷史最高水平

1954年，2號井投產，創造了新疆最深井記錄

這年年底，中蘇合作結束

蘇聯專家走了，老石油只能靠自己，獨山子要自力更生

現在，祖國急需石油，鉆探，打井，采油，刻不容緩

1955年，進軍黑油山打井，喜訊接二連三

發現了克拉瑪依油田，讓新中國喘了一口氣

成功煉制出航空煤油，填補了國內空白

共和國的飛機用上獨山子燃油

隨著克拉瑪依油田的開發，獨山子開始了新的使命

煉油廠經過三期擴建，在全國率先突破百萬噸大關

這是獨山子的又一個里程碑

四

隨后的一段時期，是新中國一段難言之痛

獨山子也有一段，難以言說的往事

5600多名石油工人跟隨時間盲目的號角，先后前赴阜康、巴音溝、四棵樹、新源、伊寧等地，大煉鋼鐵

期間也有奮發圖強的瞬間，被保守的繩索絆住

也有深謀遠慮的見識，被舊思想無情地壓制

煉油生產停滯不前，一晃就是十多年

老石油們想不明白，他們捫心自問：

難道是我們干不動了？

難道祖國不需要石油了！

年輕的老廠長感慨：花要開，草要長，工廠需要發展

光陰如梭，時不我待

改革開放，說干就干

獨山子人緊鑼密鼓，在泥火山下開始二次創業

不等不靠建設催化裂化，沒有現成的主風機，就自己設計，自己制造

任憑設備再簡陋，任憑條件再艱苦

就是一個字：“敢”。敢想，敢干，敢拼，敢為人先

工地上比學趕幫超，老工人不輸年輕人，巾幗不讓須眉

懷孕的趙金蘭在工地上流產了，悄悄將孩子埋掉，繼續干活

雙爐裂化裝置意外起火，班長朱傳福沖進火場切斷進料，為挽救國家財產獻出了生命

……

獨山子人，就是憑著這股子干勁，建丙烷、建瀝青、建酮苯

實現了華麗的轉身

二焦化、二催化、三蒸餾，重整加氫、芳烴抽提、石蠟加氫

立項，設計，施工，建設，投產，一發而不可收，項目一個接著一個

越敢越會干，越干越能干

產能越擴越大，發展之路越來越明確

從120萬噸，到180萬噸

從330萬噸，到600萬噸

不斷突破，不斷創新

……

14萬噸乙烯工程讓獨山子踏上時代的快車道

迎著新世紀的曙光，抓住機遇，加快步伐，實現了跨越式發展

千萬噸煉油百萬噸乙烯項目的建成，成為新的里程碑

——名副其實的西部石油重鎮

五

幾十年來，獨山子在發展建設中不斷成長

從石油工業的搖籃，成為人才培養基地

從支援克拉瑪依油田開始，8000余名獨山子石油工人

走遍四方

遠赴東北，支援大慶油田開發

奔赴華北，支援勝利油田開發

奔赴東南，奔赴西南

支援江漢，支援荊門

援建烏石化、援建克石化

援建澤普石化，援建格爾木煉油廠，援建蘇丹喀土穆煉油廠

……

礦史館、老照片、老物件，每一個物件都是一段難忘的回憶，每一張照片都有一個感人的故事

從地窩子、平房，到樓房

從馬車拉油、汽車拉油、火車運輸，到管道輸送

從土法煉油，到現代化工業

從戈壁荒灘，到綠樹成蔭的人居環境

幾十年來，為了石油

朱德、朱镕基、胡錦濤、習近平

共和國的締造者，和新一代領導人，親臨視察

為了石油，老紅軍、老八路繼續革命

為了石油，楊拯陸、王繼諤前赴后繼

為了石油，為了發展，從段振廷，到楊生漢

從《一個廠長的心里話》，到《獨山子的發展之路》

每一字都很真切，每一句都是實話，每一步都是心血

幾十年來，為了石油犧牲的，是英雄；為了創業流汗的，是英雄；為了發展嘔心瀝血的，是英雄

英雄都是從普通人成長起來的，英雄都是無私無畏的

無數英雄的一腔熱血，最終融化成一種精神

是啊！精神是從血與火中錘煉出來的，精神是從生和死中考驗出來的

精神是可以繼承的，精神是不朽的

在幾十年的生產建設中，我們有輝煌的成就，也有慘痛的教訓

火災、爆炸、中毒、窒息，高空墜落、意外滑跌……

工亡，工傷，流血，流淚……

撫今追昔，血的教訓，生命的代價，我們不能忘記

六

好長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想，獨山子真正的魅力是什么？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

我始終疑惑，我拉拉雜雜寫下的，這幾百行鋸齒形文字

這一大長串鋼筋水泥味道的動詞、名詞、形容詞，用情感的韻律連為一體，字里行間，折射出的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和那個時代的氣息，看上去錯落有致，讀起來鏗鏘有力，有深度也有廣度，有鋒芒也有力度，就像那煉塔、油罐、管帶組成的鋼鐵風景線，鱗次櫛比，蔚為壯觀

它真的就是獨山子的歷史嗎？

我深切地知道，歷史的軌跡，從來都不是一條直線

斗轉星移，波谷波峰

獨山子80年的歷程，用一首詩來敘述絕非易事

我反復思考，反復琢磨，要讀懂真實的獨山子

必須深入到80年光陰里，才能夠真正了解它，了解新疆，了解中國

才能夠認識石油的歷史，才能夠認識到國家命脈的意義

當一種物質與國家命運相連

當一個地方與國家命運相連

當一個地方人的拼搏和努力

某種程度上將要決定國家的命運

這個地方一定是幸福的，這個地方一定是偉大的

那些奮力拼搏的人一定是幸福的，那些奮力拼搏的人一定是偉大的

他們的拼搏，他們的努力，他們的精氣神，也就具有了特殊的時代意義。我突然想起一個詞：

石 油 魂

對于獨山子，對于第一代石油人，對于中國，對于那個時代

是當之無愧的

這是多么驕傲和自豪啊！

這種驕傲，來自一代人的奉獻，來自他們的執著和拼搏

這就是那個時代的精神，這就是老石油留給我們的精神財富

我時常在想，老石油的時代已經過去，為什么我們還時常懷念

因為，對于獨山子，石油二字具有特殊意義

它蘊含著一種精神，就是石油魂

它不單單是第一代石油人的精神魂魄，更是幾代石油人精神的疊加

是80年光陰的累計，是80年風雨的凝鑄

是種子

是薪火傳遞

歷史沒有永遠的豐碑，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遠方，更加感覺到責任和使命

經濟，文化，安詳，幸福，發展永無止境……

我相信這個時代依然需要石油魂

需要號角，需要冷靜，需要思考

需要我們，踏著前人的足跡，默默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