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絡技術發展引發區域經濟學變革的思考

文/付曉東 楊帆 崔越

網絡技術發展引發區域經濟學變革的思考

文/付曉東 楊帆 崔越

區域經濟學是探討社會經濟活動（生產力）在地域空間的運動規律的學科，具有應用性極強的特點，每一次重大的社會經濟條件變革，都會引發區域經濟理論的革新。自杜能提出農業區位論后，兩個世紀內包括克魯格曼、波特在內的許多著名學者就區域、空間等問題進行了一系列相關研究，不斷豐富和完善著區域經濟學。在當前網絡經濟革命背景下，社會的生產方式與交換方式發生了極大的變化，這也就導致傳統的區域理論出現了諸多不適應的地方。此外，在不同的社會文化、制度背景下，理論作用于實踐也會表現出不同的特征。在此背景下， 本文探討網絡技術對區域經濟基礎理論的影響機制并闡明區域經濟學未來的研究方向，同時提出落后地區新的經濟發展趕超理論的構想以及新常態下經濟發展的空間布局選擇和資源整合利用問題。

網絡技術發展對經濟活動產生的影響

上世紀80年代末掀起的網絡革命開創了一個劃時代的新世界。在這個新世界里經濟活動的各個方面正進行著史無前例的宏偉變革。概括來說網絡技術對經濟活動有四方面的影響：

一是虛擬化效應。根據謝費爾等的理論，傳統的產業經營活動中存在著距離衰減規律。但是在網絡信息經濟模式下，信息傳遞基本不受空間距離的限制，信息鴻溝大大縮小。全球成為了一個更高層面的共同市場，B2C、C2C、O2O等新型商務模式不斷涌現，生產者決定地位開始讓位于消費者。

二是創新催生效應。在信息網絡技術催生的新經濟環境下，傳統的粗放型增長方式被取代，增長的實現主要依靠信息咨詢、知識智慧和科技創新。目前，互聯網在不同國家對GDP的直接貢獻范圍在0.8%-6.3%，在過去五年里互聯網對經濟增長的貢獻超過20%，而主要的推動力就是網絡經濟。更深層次的影響在于網絡激發了個體的創意活動，開辟了經濟增長的新路徑如阿里巴巴、騰訊等公司。

三是熨平效應。在信息網絡高速發展的市場環境下，市場的進入門檻大大降低，即使那些偏遠的、條件差的地區，也會由于信息網絡的延伸改變命運，被納入到大市場中去。

四是先予后取效應。不同于傳統經濟中單一的商業經營模式，在網絡環境中商業活動新模式層出不窮，不僅出現了“免費服務”甚至還出現了“廠商補貼”等新型經營模式，即時的經濟利益在廠商眼中的重要性不斷下降，提供新穎、優質、價廉、方便而又個性化的服務以及虛擬與現實結合的新產品體驗并從中盈利是當前商業追求的發展模式。

網絡技術對區域經濟學的沖擊與挑戰

網絡技術建立的全新環境，不僅對經濟活動產生影響，對理論研究同樣也產生了巨大影響。

（一）對經濟學基本理論的影響

傳統經濟學的理論在網絡技術帶來的新背景下不斷受到沖擊，展現出其在現實解釋力上不同方向的變化，具體而言表現三個方面：

首先，網絡營造了更趨理想的市場環境。經濟學里的許多理論經過了抽象、提煉和假設，并不是完全真實的現實反映。而網絡技術使這些理論接近了實際，比如競爭的充分性、信息的對稱性。如瓦爾拉斯的一般均衡理論在網絡環境中其苛刻的假設條件趨于真實，可以說均衡理論的部分條件開始突破“假設”這一藩籬具有了更大的現實意義。相應的，那些因傳統經濟下市場扭曲而出現的理論解釋力則有所下降，比如羊群效應和馬太效應。

其次，網絡重塑了經濟學理論新秩序。在網絡技術打造的全新世界里，經濟現象出現了不同于以往的特征，這就要求以新的理論來認識、解釋、指導社會實踐。也就是說由于網絡的出現，一方面為新理論的創立提供了機遇，另一方面需要對原有理論加以梳理、修正和完善。比如蝴蝶效應、多米諾骨牌效應就由不顯眼的后臺走向了光鮮的前臺，擠出效應、手表效應也更為常見。

最后，部分經典理論在網絡空間領域失真、變形、失效。比如，馬克思勞動價值論中以簡單勞動為基準衡量價值量，然而當前把知識化、信息化的勞動統一化為簡單勞動來衡量其創造價值大小已很難反映實際情況了。又如，曾經用于廣泛指導生產實踐的規模經濟理論，由于小批量、差異產品、時效經濟等成為可能，其作用范圍也縮小了。此外，邊際收益遞減理論、經濟周期理論、產權理論等在網絡經濟下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挑戰并變得更加多元化。

（二）對區域經濟學理論的沖擊

隨著信息網絡技術的發展，區域經濟所依賴的要素都受到了“虛擬化”的致命性沖擊，“地理區域”這一概念變得微妙而模糊，傳統的區域經濟亟待新生。

第一，市場領域由實體經濟擴展到虛擬經濟世界。由于網絡技術過去僅存于理論中的“大市場”假設在某種程度上已經實現（市場放大效應），經濟活動趨于網絡化、全球化。網絡技術不僅把同一產業的上下游緊密連接起來，而且把不同行業的服務和產品融入一個市場，特別是把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融合起來。對于任一區域，它所面對的都將是建立在網絡技術上的全球市場。

第二，市場環境進入了更高層次的公平競爭。網絡的興起使信息不對稱的狀況得到了改善，信息傳遞由“單點源擴散”變為“多點源網狀覆蓋”，信息不對稱理論解釋力有所下降。這一點對于區域經濟的發展極為有利，因信息閉塞而錯失發展機遇的現象將會越來越少，當然這也就意味著培養從網絡世界的海量信息中甄別有用信息的能力成為了各類市場主體的首要任務。

第三，經濟增長極成長不再受制于地域差異。由于信息網絡技術的發展，外溢效應的空間地理衰減性正在減弱，整個網絡的不同節點都將成為一個新的發射極點，知識技術在外溢過程中經歷不同極點的消化、吸收、再發散的過程反而會出現質量、效益遞增的現象，最終被各個區域地方化，“空間溢出效應”不再有效。同樣，“集聚效應”也受到挑戰，由于網絡條件下信息更公開、機會更均等，集聚收益（分散成本）將變得越來越小，產業布局可以避開經濟流量過大的中心地區，新極點可以在更廣大的地域范圍內形成。

第四，徹底顛覆傳統的發展路徑。信息網絡技術打破了“循環累積因果理論”的增長路徑，不同地區有了更接近的起跑線，同時，落后地區也有了利用網絡爆炸式增長的特性以實現經濟趕超的機會。此外，由于信息傳遞速度、便捷度以及質量的提升，“自證預期效應”得到加強，互動參與式發展將更加有效。在區域經濟發展中，最為明顯的表現就是區域政策導向預期的自證，國家的經濟開發政策能更加快速、準確地實現當地的經濟繁榮。

第五，地方特色發展成為時尚。在新的網絡經濟背景下，生產越來越注重滿足個性化差異的需求，這就造成產業內產品愈發多元化，產品價格必然存在差異。此外，知識、信息作為最主要的生產要素由于在不同的區域具有的不同生產率以及技術門檻的存在使要素價格必然也存在差異，這與H-O-S理論所預言的價格均等化恰恰相反。此外，由于信息網絡技術的發展，企業的“路徑依賴成本”將大大縮小，地域根植性將進一步增強。

網絡技術下區域經濟學的理論研究方向

網絡技術的發展不僅對經濟活動的各方面造成了直接的影響，同時也對區域經濟學理論提出了新的要求，在網絡技術下，區域經濟學的理論研究應重視以下幾個方面：

首先，以信息網絡技術為導向的跨越式增長機制。落后區域縮小同發達地區經濟水平差距的關鍵在于發揮自身優勢引進處于經濟發展浪尖的新興產業以實現跨越式發展，虛擬網絡經濟模式為其提供了可能。這類相關產業的核心要素通常是以人為載體的知識和信息，同時，其產品的營銷、供給幾乎不受地理距離的影響。落后區域通過提供舒適的環境、便捷的交通以及相關優惠政策，在中心城區內生的“排擠力”的作用下能夠引入具有高增長率的網絡經濟模式的相關產業，從而能夠實現長期的快速增長。

其次，突破傳統要素限制的產業區位選擇新機制。在網絡經濟發展模式下，效率和創新是決定企業存在的關鍵因素。一方面，信息技術對于經濟運行造成了“時空壓縮”，強化了時間的地位，弱化了空間的差別；另一方面，網絡改變了人們的消費方式和認知，昭示著新的“區位”選擇趨向。因此，區位選擇論中核心變量也就由傳統的運輸成本、市場需求變為了經濟運行效率和有效創新能力。

最后，網絡世界中虛實資源的全方位開發利用。網絡這個虛擬世界提供著大量的資源作為網絡經濟發展的基礎。由于網絡資源多元創新、自我復制、激發裂變等特點，因而在開發這些資源時，需要重點考慮如何不斷地進行創意開發。對于虛擬世界中的信息、知識資源及其高速傳輸通道等優勢的開發利用，以及虛實資源的聯合開發，是未來理論研究者和實踐家的用武之地，可以構建最新的原理，闡釋實現爆炸式的增長效率和機理。在網絡世界里，創新創意、信息甄別、知識匹配和通道選擇等問題內容成為網絡經濟的重要環節，共同演繹著新時代的經濟模式和驚人貢獻。當前市場上的細分的精準服務、大數據戰略都是針對網絡資源開發的舉措，也需要理論研究的及時跟進。

（付曉東系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區域與城市經濟研究所教授，楊帆、崔越系中國人民大學經濟學院區域與城市經濟研究所碩士研究生；摘自《吉林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6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