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晷以西

□ 王 琰

日晷以西

□ 王 琰

19歲那年與你相遇

19歲那年

月亮睡得正好

疏勒河露出波濤尖利的牙齒

咬痛年少的夢

而你去了哪里

時間漸成古跡

回首張望

上游修了水庫

太陽以西的疏勒河斷流咯血的陽關

成為歷史的收藏

假若河床再次露出波濤尖利的牙齒

而你去了哪里

我在戈壁的烈日下溫習

那一場年少時眩暈的夢

重 逢

我不敢輕易與你重逢

花園、市場、樓房與那條舊舊的街道

人行道、足球場，那個看過電影之后可以

翻越的鐵柵欄大門

曾經

以更有秩序的樣子排列

除了記憶，還有什么保存完好？

我說的是你現在的樣子

被腐爛敗壞，瘦成一把骨頭

而我，不敢想象我在你眼中

是不是也被年齡皺成一把折扇

我們微笑著

于是你莊重的，我溫柔的

微笑

多年后我們互相致意的一種方式

陽關渥洼池舊址

渥洼池沒有水沒有草

天馬不知去向

甲日前三天，甲日后三天和甲日一共七日用來拜祭

漢武帝劉徹《得寶鼎天馬詔》云拜況于郊

方能五谷豐登

說了半天，馬呢？

那時渥洼池有水

云從水中出

向 西

疏勒南山，疏勒河唱著歌流出，向西流向鹽澤。

野馬南山，榆林河唱著歌流出，向西流向鹽澤。

黨河南山，榆林河唱著歌流出，向西流向鹽澤。

一路生長出綠色的佛。

西漢水

西漢水向東

西漢皇帝騎白馬向西仇池國氐人魚身人面

風說氐語

氐人沿西漢水去了哪里

玉門關

這是班超的玉門關李白的玉門關

王昌齡的玉門關詩歌如青草

長滿玉門關

沒有宮闕萬間，只一個關隘寂寞聳立

后來玉門關做了羊圈

有一個豁口

供羊群出入

興亡，百姓苦

河西魏晉畫像磚

曾經的生活，就是墓葬畫像磚上那樣

庖廚、宴飲、百戲、樂舞、出行、農耕、

采桑、屯墾

七賢八孝

戰爭是一場又一場的黑風暴

一代又一代從這里走過的勇士

變成了一塊又一塊的黑石頭

這些與鐵劍相伴的人們

現在平息下來，露出骨骼

在清風中晾曬

輕一些，不要驚憂了他們

每一陣風吹過，都是他們在小聲說話

夜 市

黃瓜萵苣清脆一把烤肉下酒滿街英雄

江湖上走

胡桃、杏干、巴達木、羅布麻一排溫柔甜蜜的異域女子

等著你

將它帶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