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園觀茶
開學一個多月,新人逐漸看清了校園的風物,慢慢嘗到了大學的味道。高考生涯仿佛夢一場,似可忘卻,以輕裝轉到新戰場。但報到時向往的和聆聽的上大學的初心,可千萬別從耳朵里一股煙溜走。還得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愿它“我心匪石,不可轉也”。
同學的求學初心
在北大的開學典禮上,學數學的劉上同學作為新生代表發言,講自己選擇數學專業的初心。
這不是一個容易的決定,“在幾個月以前,我還在為未來的選擇苦惱。我是誰?我要到哪里去?種種選擇,令人眼花繚亂。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只初入蟠桃園的潑猴,什么都想往筐里裝。這個有這個的好,那個有那個的好。”
突然,他想起第一次被數學之美折服時的情形:一道幾何定理的證明?!斑@個定理有一個優美的名字——蝴蝶定理。相信許多接觸過幾何的同學對這個都有所了解。當你在圓內任意取一條弦,過這條弦的中點再任意作出兩根新的弦,將兩根新弦的端點連接起來,得到的兩根線段與原有的弦得到的交點所形成的線段仍被原中點平分。隨著幾何畫板的拖動,幾根弦化作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這只蝴蝶看似隨意,但它的兩翼卻始終保持著如此的對稱而優美?!?/p>
“我漸漸傾倒于數學的精密與和諧,更體會到數學之美即是邏輯之美。數學無用,但數學探求的是人類的邏輯所能到達的最遠處。”
劉同學高考高分,卻一度不敢報北大數學系,因為聽說那里牛人太多,擔心被碾壓。這種擔心一點也不夸張,北大數學系號稱“天下第一系”,天才遍地,天外有天。除了恐懼,誘惑也會擾亂初心。劉同學又想是不是上個熱門專業,比如經濟經管計算機等。不是每年很多狀元都選擇了離錢最近的金融專業嗎。
劉同學來到北大,找高人指點。一位老師用《哈利·波特》解了他的惑。老師說,在數院,有的同學有“巫師血統”,他們諸如競賽保送生,而高考生就像是“麻瓜血統”。也許“麻瓜們”相比而言很普通,但也能通過自己的勤奮,發揮自己的特長,最終成為出色的“魔法師”。
劉同學下定決心來到數院,果然一到即領略了“牛棚”的牛、“瘋人院”的瘋:“我的下鋪,就是一名(奧數)國家隊的;數院的QQ群里,聊的都是我聽不懂的題?!钡朊靼琢耍骸吧硖幣E?,有人以為是痛苦,因為總有比你優秀的大牛,而我卻以為是一次修煉。攀登數學高峰的意義不在于誰先看到山頂,而在于每一次嘗試的時候,發現那個更為卓越的自己。”
雖然是理科生,劉同學自帶北大的文氣,他最后抒情:“未來四年,在我們中間,可能有人在學術的道路上精益求精,可能有人在新年晚會的舞臺上一展風采,可能有人在幫助他人的志愿服務中發現自我價值,可能有人在古籍閱覽室探幽發微,可能有人在實驗室里黑天白日未名湖未名,北大亦未名。也正是這未名,給了我們無限的可能。”
以劉同學的初心與大家共勉:“與其在二十年以后,以帶著遺憾的口吻回想當年的退縮,倒不如現在鼓起勇氣,選我所愛。至少,我不會后悔?!?/p>
校長的大學初心
也是在這個開學典禮上,北大校長林建華的演講以“探索”為主題。一方面鼓勵同學在大學展開探索之旅,另一方面“勉勵”自己堅持大學的初心。
校長諄諄教誨,北大并非最終目標,僅僅是探尋的開始。一些看似已經簡單明了的問題:為什么要上大學?在北大應該怎樣學習和生活?將來希望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都需要細細體味和認真思考。
他引用了和剛才劉同學相似的案例,講到擇校和選專業曾讓許多同學焦慮。他說一位同學感慨:“之前競賽的不順利,讓我對一直向往的物理學院產生了憂慮,我不知道行走在眾多牛人當中能否透得過氣來。三思之后,我告訴自己,畏縮是無謂的,如果不能與最優秀的同伴為友,怎么對得起自己的青春呢?”
劉同學心水數學,這位同學鐘情物理,數學物理都是對高智商的人有難以抗拒的思維的魔力,但也要求讓人絕望的智商,也掙不到什么錢。最終能選擇這樣的專業令人敬佩,也應該得到祝福。林校長給了他們一個大贊:“我相信,有過這樣心路歷程的同學可能很多。在這里,我要對你們能夠獨立思考、直面挑戰表示贊賞,也對你們最終選擇北大表示感謝!”
贊了同學,林校長轉而論起大學的初心,這從大學面臨的挑戰談起:歷史上,大學曾是知識的壟斷者。在中世紀的歐洲,書本交易曾是大學的特權。今天,發達的信息技術使地球變“平”了,這給大學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挑戰。如果在網上就能夠方便地得到任何知識,那么大學的價值何在呢?
為了應對挑戰,要檢視大學的初心,以得到啟示。林校長說:“北大培養引領未來的人,我們要面向未來、啟迪智慧。以知識傳授為主的教育方式必須改變。今年,我們開始了新一輪本科教育改革,同學們可能已經拿到了新的培養方案。這是一個把通識教育和專業教育更加緊密結合在一起的培養方案,是一個更加靈活、更具挑戰,也更依賴于同學們主動性的培養方案。我們希望,你們會在北大經歷一個師生共同探索、發現和創造的艱辛而愉快的旅程,老師們不再是知識的‘灌輸者,而是同學們學習研究的‘陪伴者、‘引路人。事實上,早期大學的雛形就是師生共同探究學問的聯合體。從這個意義上講,我們的改革是回歸大學的‘初心。”
回歸師生共同探究學問的聯合體,這就是北大林校長的辦學理念。學生有探究的熱情,教師熱情指引,學校溫馨呵護,營造環境,目標“北大培養引領未來的人”。
以前曾看過一個別的大學的校長說,如果以后我們得諾貝爾獎,他應該是出自北大。果然,去年屠呦呦拿了。我在微信上轉發了北大的祝賀校友屠呦呦獲諾貝爾獎的消息,一個朋友馬上說,不對,人家是北京醫科大學畢業的,北醫是前幾年才合進北大的。但他不了解北醫原來就是北大的,屠呦呦當年考進來是北大,上完一年級,北醫才分出去。她是北大校友無疑。而且她一看骨子里就是北大人,我老覺得她和王選特別像。
他們都是有才、有膽、舍得、不吝。有才,都是極端聰明的天才。有膽,學術和技術的世界最高峰(不是在國內稱王稱霸就滿足了),他們敢想敢做。像王選直接搞第五代漢字照排,別人都覺得他瘋了。舍得,為了高遠的目標,他們能舍棄幾乎所有,王選有十多年春節沒歇過一天。不吝,這個很鮮明,王選和屠呦呦什么時候腰都是直的,王選哪怕在最高科技獎頒獎大會上,面對主席總理,腰也一點沒有彎的意思,一點沒覺得受寵若小驚訝。屠呦呦在醫學獎儀式上完全hold住,回國接機的高管攙扶下梯時,“目中無人”。
不過當這些老師的學生也不容易,他們要求很高。當年我們宿舍隔壁有個王選的研究生,他申請了美國的博士。王選最煩學生留學,可能是看不起給洋人打工吧。于是這同學楞沒拿到碩士學位,郁悶地彈了幾天吉他。其實我們都覺得他人挺好,很友善,我們遇到計算機問題,請他幫忙都很熱心。學習也很勤奮,每天很早就蹬自行車去實驗室,很晚才回來。
同學對學習初心的堅持,校長對大學初心的堅持,北大的學術追求的基因一直存在著,從這次開學典禮同學和校長的發言中,我們仍能強烈地感受到。有人說,北大清華是兩所學氣壓住官氣商氣的學校。我曾在北大校報上看到一位副校長的文章,寫他在路上遇到他當教授的同學,帶著惋惜的口氣說,你怎么就當官了呢?
當然,北大也出當“官”的。林校長在這次演講中還說道:
“選擇成為北大人,也意味著選擇了責任與擔當。大家知道,北大曾是新文化運動的中心和五四運動的策源地。當時的中國正處在變革和動蕩中。中國向何處去,青年人應該做些什么、研究些什么,這些問題困擾著當時的北大人和各界的仁人志士。在1919年10月23日的《北京大學日刊》上,曾刊登了一份《問題研究會章程》,列舉了當時中國面臨的144個問題。其中,既有中央地方的集權分權、經濟自由、東西方文明會合等宏觀問題,也有諸如勤工儉學、編纂國語教科書、勞工娛樂等實際問題。曾在北大工作的毛澤東是文章的撰稿人之一。他還寫道:‘問題之研究,須以學理為根據。”
而今天,“世界已經發生了巨大的變化,中國在國際舞臺上發揮著日益重要的作用。許多新的問題擺在我們面前,等待我們去發現、去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