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蒂童話的小屋》——愛的禮物

陳向陽

初看電影的欣喜

伴隨著詼諧幽默的音樂，童話小精靈們一個個戲劇性地從書縫里冒出來：翩翩起舞的三只蝴蝶、坐魔毯飛出來的阿拉丁、友好相擁的大灰狼和小紅帽、愛捉弄人的魔法仙女、溫婉美麗的愛麗絲公主……那么多熟悉的童話人物出現(xiàn)，再加上納吉連珠炮式的報名方式，令我觀影的心緒快樂而美好。

這樣的快樂沒有持續(xù)多久，劇情很快出現(xiàn)反轉(zhuǎn)：姨婆指定的繼承人納吉在12點前如果不能念出咒語，小精靈們會消失，原版書將會當(dāng)廢品賣掉，而被巫婆施了魔法的納吉也變成了“小小人”，連同書一起被舊貨商皮克杜搬走了。大家正一籌莫展時，勇敢的納吉充滿力量說：“我要回家去，念出那段咒語。我要為你們的未來保證，讓你們的故事世代延續(xù)。我要告訴我爸爸，我不同意賣掉那些書?！彼鐞埯惤z所說的“像英雄一樣去行動”，終于歷盡艱險在12點前趕到家里的圖書室，說出了咒語，拯救了圖書。

欣喜之后的困惑

這是一部談夢想的電影？黃色基調(diào)的畫面，溫馨而浪漫，似乎暗示著一切夢想的美好。關(guān)于“夢想”對白：姨婆給納吉講故事，永遠不要忘記，聚集在這個星球上的人類一定要有夢想，因為沒有夢想任何人也無法生存。媽媽說：也許納吉的夢想太多了。鄰居說：有夢想是好事，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夢想。

姐姐為什么老是嘲笑弟弟：低能兒的弟弟、文盲納吉?！耙唐沤o你送書，就像是給瞎子送眼鏡。”爸爸讓納吉讀信，納吉說：“爸爸，信上的字很小，我讀起來困難。”姐姐一把搶過信：“好了，我來，要不然，他會讀到天亮?！薄?/p>

既然姐姐識字多，姨婆為什么不把書送給她，而給了不識字的納吉？為什么一定要納吉在12點前念出咒語，童話人物才不會消失？咒語“并不是因為故事是撰寫的所以就不存在”的含義是什么？片頭和片尾重復(fù)六遍的愛麗絲的話：“有一天當(dāng)她變成老太太時，她依然要保持一顆童心，她要向后代講述這些奇異的故事。”劇作者強烈地向觀眾表達什么呢？

種種困惑讓我一籌莫展，《童話的魅力》中說：童話故事中的人物就是兒童自己，兒童在故事中尋找自我。我有些懵懂：童話故事里的人物都是有魔力的神化人物，情節(jié)又那么虛幻，現(xiàn)實中的兒童怎樣在那里找到自我？我很迷茫，于是閱讀《童話心理學(xué)》《書、兒童和成人》《童話的魅力》，漸漸地，一些困惑在心底舒解開來。

在童話中找尋自我

影片就是從納吉的真實心理和情感狀態(tài)出發(fā)進行講述的：他不識字，遭到姐姐的多次嘲笑；他做可怕的噩夢，電閃雷鳴、山崩地裂、無數(shù)的黑色字母（黑蟲）、最后變成一個渾身爬滿字的怪物……較長篇幅的恐怖畫面突出納吉心中對“自己不認字”懷有深深的恐懼和焦慮，但他還是會據(jù)理力爭：“老師說我有進步了，有成績單作證?！奔幢闳绱耍挼摹罢鎸嵭浴苯o了他勇氣，他仍然對童話故事深信不疑。

童話具有神奇的魔力，神奇般地引導(dǎo)兒童以角色自居。如同劇中巫婆一樣，“把納吉變小，變成童話中的人物一員”，和童話人物一起進行一次奇妙的探險。納吉閱讀《愛麗絲奇遇記》，愛麗絲在他心中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愛愛麗絲。由于這種認同作用，愛麗絲的內(nèi)心沖突和外部斗爭給他打下了道德的烙印，使他從來“不會有懷疑的陰影”，在后來拯救書的過程中，他能像愛麗絲一樣克服艱難險阻達到目的，這促使著納吉個性的自我發(fā)展。當(dāng)拯救成功時，又同愛麗絲一起歡慶勝利，納吉完全是自己進行這種認同的。就是因為這種強烈的認同感，讓他看見并喜歡從童話書里走出來的人物。同樣的，童話精神世界里所反映的一切崇善積德、人性美好的一面也變成納吉自己的了，鮮活的人物形象在他心里永存了。這也是咒語“并不是因為故事是撰寫的所以就不存在”的最好解釋。

慧眼的姨婆看到了納吉身上所具有的自我認同力量。再看看姐姐，雖識字多，但“連仙女的故事都不相信了”。那是因為大人只教她識字，并不教她真正閱讀，閱讀未能向她的生活增添重要的內(nèi)容（思想和人物），閱讀的價值就降低了。她的心里沒有童話人物，它們在她的世界里消失了。而弟弟納吉的心里卻住著這些人物，他當(dāng)然就是那個拯救童話人物的人了！原來這就是姨婆之所以讓納吉繼承這些書的原因?。?/p>

影片中納吉儼然童話閱讀的代言人，引導(dǎo)兒童去變成“納吉”：閱讀童話和相信童話，在童話中找到自我。

在童話中解決困境

納吉為自己的“不識字”常常遭到嘲笑而苦惱，在他被姨婆指定為繼承人后，一開始他也不明白如何拯救書，但影片告訴他“書中能找到答案”，為納吉指明努力的方向：“我們需要一個豐富知識的保護者”。這些給了納吉答案：堅持閱讀、相信童話。后來他被巫婆變成了一個“小小人”，需要“經(jīng)過海灘到達港口，需要2個小時”才能回到自己的家。這對于一個“小小人”來說談何容易，但童話《匹諾曹》用納吉能理解的話語，引導(dǎo)他放棄依賴、退縮，去爭取做一個令人滿意的獨立自主的人?！凹热灰唐判湃挝?，她選擇了我，我不能讓她失望，我要回家去，我要念出那段咒語。”影片從現(xiàn)實進入了幻想之旅，用兒童喜歡的充滿挑戰(zhàn)的幻想情節(jié)，讓納吉變成“小小人”到奇異的“小人國”去歷險一圈，故事在結(jié)尾之處以令兒童歡心的方式把他送回現(xiàn)實。影片暗示童話故事具有治療作用，在兒童能夠理解的層面上提供了問題解決方法，以此強調(diào)堅持閱讀童話故事，給兒童的生活帶來的實際意義。

在童話中滋養(yǎng)心靈

童話故事里，好人一定會有好運，壞人一定會受到懲罰。閱讀讓納吉心向美好，堅強有擔(dān)當(dāng)，他的姐姐雖然識了很多字，但枯竭的心靈缺乏童話詩意美好的滋養(yǎng)，多次無情嘲笑弟弟。善良的納吉堅信“永遠不能有懷疑的影子”，所以他從不記恨姐姐，最后還和她一起走進書屋，走近“愛麗絲”，表明他心里總有一顆寬容友好向善的種子。這些就促使兒童全身心地認同：“我要成為像納吉一樣的人，要閱讀和相信童話。”影片不僅間接地突出了閱讀童話所帶來的人性的美好，也直接批判了單純認字的無意義所在。

在童話中找到夢想

兒童成長需要魔力，童話故事就具有這種魔力。童話故事中的人物美好的人性、強烈的正義感和無以倫比的力量斗爭情節(jié)，這些都深深吸引著納吉。姨婆堅持給納吉閱讀童話，用滿滿的愛給了納吉一個美好的童話世界。童話世界就是納吉的精神世界，每個童話都給納吉帶來美好的夢想，給他的生活帶來希望。這些都暗示觀眾：兒童成長需要閱讀童話，童話能給兒童帶來美好的夢想，兒童需要在希望和夢想中長大。

在童話中傳承文化

童話中都顯現(xiàn)一定的文化背景，并通過童話傳遞到兒童的心中。例如很多西方童話故事都含有宗教文化，而有些童話故事里的道德教育作用是毋庸置疑的，如《白雪公主》。

影片中文化傳承的焦慮正是由于功利主義在當(dāng)今社會盛行的結(jié)果，作為其對立面，影片設(shè)置了舊貨商皮克杜這么一個老板型反面人物形象，將這個人物作了“漫畫化”的處理：肚子大大圓圓的他是個貪婪、奸詐、充滿功利欲望的人，為了掙錢他故意把價值連城的原版圖書說成是只能論斤兩出售的廢紙。他的結(jié)局是被魔法師變成了童話故事中的小人，這充分說明了影片倡導(dǎo)的立場：文化需要傳承，壞人會有惡報。

影片片頭片尾重復(fù)六遍的話：“有一天當(dāng)她變成老太太時，她依然要保持一顆童心，她要向后代講述這些奇異的故事?！睆娬{(diào)影片向觀眾傳達“傳承童話、傳承文化”的使命?！俺^12點童話人物會消失，納吉一定要在12點前說出咒語，才能讓童話人物活下來……”不難看出劇作者心中深深的擔(dān)憂，因為現(xiàn)實生活中相信“圣誕老人存在”的人越來越少，傳承經(jīng)典童話的力量越來越弱。單純識字，不是真正的閱讀。影評希望小觀眾們像姨婆和納吉一樣，堅持閱讀，相信童話，傳承經(jīng)典，傳遞閱讀的力量，傳遞愛的力量。

最后，我想以《愛麗絲奇遇記》作者的一首詩結(jié)尾。

愛的禮物

兒童，你純潔的沒有愁云的眉宇，

還有那充滿奇妙夢幻的眼睛！

盡管時光飛逝，你和我

年齡相差了一倍，

但你可愛的笑臉，一定會歡呼

童話，愛的禮物

——C.L.道奇森（劉易斯·卡洛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