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離歌訴清愁

◎王　臣

?

一曲離歌訴清愁

◎王臣

秦時禍亂橫世，一身清靈的她生于孟家，名喚姜女。她從小聰明伶俐，隨著時光流轉漸漸長成了俊俏的模樣。

那日，他闖入她的視線。秦始皇因造長城廣征壯丁，勞民傷財。他有母親要養，哪離得了身？于是躲到孟家一隅，不想驚了她。他紅著臉說他叫范喜良，無意冒犯姑娘。她見多了亂世男子，卻沒見過他這般質樸敦厚的良人。她就這么癡癡望著面前男子，仿佛丟了魂魄。他亦早在初見她的那刻亂了方寸。

后來，他們成了親。

可躲得過一時，躲不了一世，成親不過三日，范喜良便被抓走了。那日她沒有流淚，只因她內心有希望。她知這是命中注定的劫難，亦堅信一切都會好起來。豈料這一去竟是后會無期。

過了一年，她覺得自己快要枯萎了。她等不及了，連夜縫制幾件寒衣，辭別父母，一路往北。縱使山高水深，她亦鐵了心要攀過山、渡過岸，不見夫君不回頭。一路上她幾經風雨摧殘，早已遍體鱗傷。不為別的，她只要自己那些無著落的牽掛有個落定的地方。

只是她高估了自己，她以為自己可以承擔一切后果。但當她得知范喜良早已累死在長城上時，她還是被竊了心神失了控，翻江倒海的痛將她襲倒在地。她就這樣失了他，來不及山盟海誓，就已心意成空。

他們執手相望的深情仍在她的眉目間流轉，這段情如此刻骨銘心，卻失去得這樣迅急。瞬時云光暗淡，風聲大振，她跪倒在地，仰面痛哭。那聲音凄厲哀絕，是人間的，抑或天上的。是泣聲，亦如風聲、雷聲、山崩聲、地裂聲、海浪聲、死亡聲……

果真是天地為之悲慟，秋風悲號，海水揚波，長城墻倒。聲聲血淚聲聲喚，天也昏來地也暗。后來秦始皇聽聞孟姜女哭倒長城的事便怒從中來，決計要見識此讓天地為之所動的奇女子。豈料見到她的那一瞬，他便震驚了。

那是怎樣一種悲絕的眼神。痛苦像河流湮沒了她瘦骨嶙峋的身體，靈魂卻未曾灰暗分毫，眼神里的篤定和堅決如歌唱，如舞蹈，這是只有孟姜女才有的蒼涼的嫵媚。還有哪個女子比得過面前這一顆赤誠熱烈又純潔如玉的心？他是好斗的，堂堂君主怎能敗在一個死人的手下。

但他不知，這場戰役尚未開始便已結束。她的貞烈淡靜不是他嗜血成性的暴虐所能了解的溫柔。她說，若要從了你，你得依我三件事：一為我亡夫立碑修墓檀木棺槨裝殮；二要為我亡夫披麻戴孝打幡抱罐，攜百官送葬；三要陪我去看海。

是，她要去看海。若是這人間還有清凈地方，那么只此一處了。它既是生之希望，亦是她最后可去的地方。他萬萬想不到，她是要用自己的死戳進他心里，讓他的罪孽生生世世不得救贖。她縱身一躍，萬千花影散開，余下千樹萬樹的婆娑悲戚，無聲無跡。

女子貞烈起來即是萬骨枯的決絕，永不回頭。姜女廟前有一副對聯—海水朝朝朝朝朝朝朝落，浮云長長長長長長長消，吟來如春風盈心，仿佛能看到孟姜女一襲白裳矗立在長城上，舉目望滄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