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他們（外二首）

安 闖

后來，他們（外二首）

安 闖

后來，他們

發胖，脫發，成熟的疾病

呆在體內靜靜劫掠。

曾有的青春之輕，像遠去的一陣風。

他們憎恨自己的壞運氣，

當著這時代。

但還有一些人——

健康著，日子平和

仿佛生活之流保持在熟悉的流域。

他們被羨慕著，但也

沒有擁有多少被羨慕的快樂。

他們都真正渴望著

被歲月賜予更多自由的那些人

——把日子扭轉成魔方的那種生活。

他們活成了一代人眼中的榜樣。

他們都懂得，或者都不懂得

失去本該擁有的東西，幸福感

要小于得到未曾擁有的東西。

火鍋之夜

土豆石頭一樣沉入鐵鍋的湖底

它們將被深深煮沸、溶化

夜色中，舌頭伸入白菜的底部

讓人憶起鄉村菜園中的冷空氣

被切削成薄片的肉類

曾經也奔跑在曠野的遠處

或者是它們的遙遠同類

直到被我們的味覺一再抵達了

造成幾個人圍成一張桌子的緣由

再小的集體內部也有復雜性

退出熱氣聚起的熱情之外

生活，正在經歷冬天臨時的氣候

在云南，我們把土豆叫作洋芋

日子，也就多了許多口音

每一家如霧的窗戶后面

都眺望著年年不曾一樣的臉孔

群山的愿望

如果我們在路上耽擱了時間

他們就會緊緊排列更久

這些眼睛里帶著蔚藍色

用手臂貼緊身體的小學生們

全校加起來不過五六十人

太陽光投下的陰影讓他們的臉龐更加立體

我聽到他們的鼓掌與致謝聲

在距離海平面兩千余米的高原上響起

希望小學帶來的希望

修補著隱蔽的童年

教室里暫存著一段時光

他們沉浸在與玩伴的靜謐歡樂里

如果在人群中辨認一位

相似的我

那生活的偶然性讓人疑問

從那些臉龐上、面容中、眼神里掠過

我不再在他們身上

把他們的未來生活展開

我們都在前往始于自己的結局

視線盡頭的白云漂浮著聚攏

重量等于一座未曾見過的雪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