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秋蘭
【摘要】中國古典詩詞是世界上最古老、最基本的文學形式,中國古詞人諳熟古典詩詞民族性和審美要求。有“國初第一詞手”之稱的清代著名詞人納蘭容若在短暫的三十年韶華中貢獻出348首詞作。他的詞以“真”取勝:寫人寫景逼真傳神;詞風“清麗婉約,哀感頑艷,格高韻遠,獨具特色“,被人廣為詠嘆。善于“以自然之眼觀物,以自然之舌言情。”雖然視角并不寬闊,詞卻緣情旖旎,深受歡迎。
【關鍵詞】自然 慧眼 觀物 巧舌 言情
【中圖分類號】G633.3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5-3089(2016)24-0226-01
談到納蘭容若,后人的評價就是天妒英才!出生高貴,才華橫溢,留下384首精美瑰麗的詞作后卻溘然而逝。
一個年輕的享負盛名的詞人的生命僅停留在三十一歲。僅到而立之年,他的成就卻超越了年齡的禁錮,在政治和文藝領域創造了常人終其一生也達不到的輝煌。一個性情中人,內斂而不張揚,只用他的眼觀物,以他的舌言情,所作詞緣情而旖旎,故佳作盡出其中。容若詞盡顯其詞婉約派詞風,頗有南唐后主李煜之風,也受到花間詞人韋莊影響。這里揀選三首做一個賞析。
一、詠親情詞必提納蘭容若的《長相思》。
正應了一句“ 故鄉的方向在太陽升起的地方,永遠那么溫暖、那么明亮。”納蘭容若性格溫厚內斂,但是作為滿洲正黃旗“葉赫那拉氏”的后人,出生高貴的他注定了要承擔起朝廷的責任,陪伴君王左右供其差遣,受盡恩寵,跋山涉水出長差也是常有的事。邊塞苦寒,戍守將士錚錚鐵骨,尚且常懷“濁酒一杯家萬里”“將軍白發征夫淚”的凄涼感慨。雖然只是出差巡查,且陪伴君王左右,應該不是很苦楚。但是對于一個心思細膩,擅長用慧眼來觀自然的納蘭容若來說,在“北風卷地白草折,瀚海闌干百丈冰”的時節里,不遠萬里,披荊斬棘,翻山越嶺跋山涉水地到達關外去視察軍情,想到的不僅僅是他自己的苦,更是千萬守邊將士的苦。
詞人僅用寥寥數語,就把浩大的空間濃縮在六字中,盡顯簡約而不簡單的風格。“山一程,水一程”,沒完沒了的崎嶇路程,走著走著就離故鄉遠了,去向哪里呢?“身向榆關那畔行”啊。走吧!就是這樣一直對著目標一路前行,目標看似很遠很遠,但是必須堅定走去。既然承擔著陪帝王遠行的值守,哪怕天寒路遠也要往目標走去。短短幾句,寥寥數語,勾勒出不想離家出差的小心思。
在月明星稀的寒夜中,在廣袤的蒼穹下放眼望去,似乎大片大片的星落了地,場景煞是壯觀,原來是行軍時大規模的安營扎寨。從帳篷里透出的點點燈光宛如繁星,在黑的夜中照亮回家的路。詞人思鄉之情油然而生。
“風一更,雪一更”一更又一更,不知不覺夜漸漸深了。詞人在帳篷里輾轉反側,翻來覆去,默默聽著呼嘯的北風和著冰雪飄落的聲音,那么吵,簡直無法入眠。在這樣寒冷陌生的夜,想做一個囫圇夢睡一個囫圇覺都不行,窗外寒風殘忍地“聒碎鄉心夢不成”。心無掛礙才能酣然入睡,看來詞人的確想家了,故鄉多好啊,平靜溫暖,都是熟悉的人,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味道,想眠枕著你的名字就入眠了。在這樣偏遠的荒郊野外,詞人難免就開始抱怨對比了,好似真的“故園無此聲”似的。
二、 詠友情似愛情般嬌嗔抱怨的是納蘭容若的《擬古絕絕詞<人生若只如初見>》。
有句古話叫作“但看三五日,相見不如無”,也可以這么說“久往令人賤,常來親也疏”,人的喜新厭舊是常態,好朋友也可以漸漸淡去變成老死不相往來的最熟悉的陌生人。可詞人不是這樣的薄情人。他的心中始終美好,對友情如愛情般珍視。此詞十分含蓄,詞人已經是一個癡怨女子了,他的內心始終堅信“人生若只如初見”的美好,但現實很骨感,發現世事滄桑變幻以后,冷酷的現實打翻了他的執念。詞人清醒地認識到,友誼的小船說翻就翻,發出“何事秋風悲畫扇”的痛徹感悟。好朋友之間友誼說變就變,怎可如此隨意啊!哪里是一句“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說得完的,此時此刻的容若竟忍不住羨慕起楊貴妃來,她即使是死也曾得到過誓言的潤澤,所以可以無怨無悔地面對死亡了。唐明皇愛的誓言還猶在耳畔,任誰也會“驪山語罷清宵半,夜雨霖鈴終不怨。”而自己發現好朋友之間居然有了隔閡,也才幡然醒悟,原來不曾有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的誓言。 “何如薄幸錦衣郎,比翼連枝當日愿。”不敢直言只能曲藝,假裝以女子的口吻控訴男子的薄情,從而表態與之決絕。
三、百煉成鋼化作繞指柔的只能是愛情,最是那一回頭的溫柔也是愛情。
但是納蘭容若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愛情夭折了。《減字木蘭花》,一個溫柔婉轉的詞牌,每句一短一長,回環往復,流連不歇。如果是你,讀到《減字木蘭花》一定,也會扼腕嘆息。到底,是什么讓兩個有情人咫尺卻天涯?
長于抒情的詞牌,納蘭容若卻拿來作寫人的白描,筆端輕柔勾勒,竟是一幅活生生的仕女圖,嬌羞宛然,冰雪輕盈。是誰?
是納蘭容若親愛的表妹。活色生香地面對面站著的一個妙齡女郎,當著他面脈脈不得語,詞人也眼巴巴望著卻張不開嘴,等張開嘴時,佳人早已扭頭沒入人流中……
真是遺憾,是什么讓兩個人咫尺卻天涯?令人既悲憤又無可奈何的一道鴻溝是——皇權。
“相逢不語,一朵芙蓉著秋雨。小暈紅潮,斜溜鬟心只鳳翹”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也只能用眼看了,就那么小心翼翼遠遠地望著,但是又看得那么仔細那么深情,看得對面的人臉紅耳赤,心潮澎湃。表妹還是那么美,那么讓他牽腸掛肚啊。然而表妹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和他一起讀書一起“花花草草秋千架,蜻蜓蝴蝶小風箏”的小丫頭了。她已嫁作人婦,且入的頂頭上司的深宮,從此一入侯門深似海,容若再也別想了。這次見面是一次巧遇也好,還是心心念念的刻意安排也罷。詞人此時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昔日的表妹此時的皇妃,把這份郎情妾意深深埋在心底,偷偷一望,任憑兩人四目相對內心洪波涌起,喟然嘆曰“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正當要鼓起一絲絲勇氣“ 待將低喚”,最終還是懦弱地選擇了用眼睛盯進對方的心里,因為還是怕皇權“直為凝情恐人見。”想要走近一點“欲訴幽懷”,可惜了佳人迫于壓力,迫于人言可畏,匆匆“轉過回闌叩玉釵。”徒留詞人滿腔熱血不知情歸何處。
容若這首小令,寫得似明似暗、欲說還休,總有些隱衷心曲難與人言。反復讀來,既像是容若自己的心間私語,又像是模擬表妹的口吻來摹寫她對自己的相思。字里行間似有心事,而才要落實便轉眼無跡。只有那段刻骨銘心的苦楚定是真實地發生在當時,直到三百五十年后的今天也沒有一絲一毫的消褪。
三首小詞,自然說不盡容若的心氣與詞才。但是每一首詞都是他心靈與心靈的對話,無論他在與不在,他的詞,那清麗婉約的余韻還縈繞在我們每個人的心間。不枉周頤在《蕙風詞話》中譽其為“國初第一詞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