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恒健
狙擊手的對決
□馬恒健
李勇和鄭霆是開江市射擊運動學校同一寢室的舍友,都暗戀著英姿颯爽、聰明伶俐的同班女生羅薇。
羅薇說過一句“軍人是我心目中最完美的人”,李勇和鄭霆便在靶場上展開激烈的競爭,想贏得羅薇的芳心。
快畢業時,武警特警隊來學校挑選狙擊手,但名額只有一個。李勇和鄭霆憑著過硬的射擊技術,雙雙進入了“五槍定乾坤”的最終復試。
經過抽簽,李勇率先出場。他沉著鎮定地推彈上膛,凝神屏息地舉槍瞄準。砰的一聲槍響,竟只打了七環!
李勇遲疑須臾,收槍仔細瞅了瞅準星,調整了一下,隨后的幾發子彈便發發命中靶心。但出人意料的是,鄭霆打得更糟糕,有兩發子彈竟飛得不知去向。
李勇被特警隊錄取了,羅薇不久也被市公安局錄用,成為一名警花。一場愛的角逐塵埃落定,李勇和羅薇成為天造地設的一對。
沮喪、絕望的鄭霆把自己關在屋里三天三夜,在悲泣之中喝醉了,在大醉之后哀號。當他精神恍惚地走出屋時,踏上的是一條浪跡江湖之路。
經過三年的闖蕩,一個新興的行當向鄭霆敞開了大門,他被一家房地產公司老總聘為保鏢。不久,鄭霆在一場黑吃黑的殊死爭斗中,憑著出神入化的一槍擊毀了談判場所的電源總閘,從而使老總在黑暗中化險為夷,老總發給他五萬元獎金。
兩天后,鄭霆在市公安局門口“邂逅”了羅薇。
“鄭霆,你這三年到哪里去了?還不快交代!”羅薇顯得十分興奮,嬌嗔地責怪著。
在咖啡廳柔和溫馨的光暈里,羅薇的傾訴令鄭霆既震驚又欣喜。原來,她和李勇的戀情有著難以言說的不幸。李勇在一次圍殲持槍搶劫團伙時,下腹中彈受傷,雖保住了性命,卻喪失了生育能力。她終日以淚洗面,但“分手”二字始終說不出口。畢竟他是舍生忘死的英雄,又是自己深愛的人。
在羅薇嚶嚶的啜泣聲中,鄭霆被震撼了。熱血沸騰的他握住羅薇顫抖的手,動情地說:“薇薇,你不是要我交代這三年的去向嗎?好吧,我今天就向你坦白,我是不忍心打擾你們兩人的甜蜜生活啊!”
鄭霆心里明白,羅薇要拋棄的人,不是一個普通的人。社會輿論的壓力、自我良心的譴責,她如何抵擋得住!
一天,一個面色深沉、態度端正的中年人找到鄭霆,說有一筆20萬元的大買賣。一個月后,在無任何征兆的情況下,鄭霆仿佛人間蒸發似的,從羅薇身邊消失了。羅薇接連數天不斷地給鄭霆打電話,語音提示總是關機;給他的公司打電話,被告知鄭霆已有一個星期沒上班了。
幾天之后,一名涉嫌重大貪污受賄案的廳級干部,在月光湖度假村被狙擊手用小口徑步槍一彈命中心臟身亡。此廳級干部一死,一起牽連全國的高層人物腐敗案的中間環節便斷了。
這是開江市首例以遠距離狙擊的方式進行謀殺的案子,兇手采用此種方式,其用意在于確保自身無虞。但是,當兇手駕車倉皇逃離現場時,一位游客無意間用長焦距鏡頭拍下了他的模糊影像。
市公安局內部及時通報了案情,羅薇在偵破小組調看了放大后的兇手影像,不能確認此人是誰。幾天后,警方發出附有兇手影像并懸賞20萬元的通緝令。鑒于那一槍精準得無可挑剔,警方又約請武警特警隊派出神射手協同緝拿兇手。
這天是情人節。早晨,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令羅薇驚心不已。電話里,鄭霆的聲音沙啞而急促:“薇薇,今天中午12點馨園見,這是最后的機會,求你務必來!”羅薇來不及答話,對方便掛斷了。
但是,羅薇失約了。上午9點多鐘,羅薇在向局領導舉報了這個蹊蹺而可疑的電話內容后精神恍惚,不得不由兩名女警陪護回宿舍休息。
剛到宿舍大門口,收發室的劉師傅叫住了羅薇,說是有她的一封信。羅薇雙手哆嗦著,迫不及待地拆了開來。
親愛的薇薇:
當你收到這封信時,我已不在人世了,請寬恕一個已死去的人的愚蠢和貪婪吧!
一個月前,有人開價20萬元要我殺人,我拒絕了;但當他最后出價38萬元時,我動搖了,從而鑄下了千古大錯!
在鋌而走險之后,我截斷了自己右手的食指,決心金盆洗手。但事與愿違,廣為張貼的通緝令上有我的影像,被人(或者是你)識破是遲早的事。因此,我永遠不能再給你幸福了。唯一令我感到一絲欣慰的是,無論我是死是活,竟都價值20萬元!我知道你接到我的電話后,出于你的職業道德和責任,最終會做出舉報我的決定。這正是我期望的,這20萬元獎金非你莫屬,它算是我給你的最后禮物吧。
哦,對了,本來我還準備給你一個更大的禮物,那就是讓你脫離無實質內容的婚姻的苦海。因為要對付我這樣槍法好的人,警方定要出動李勇這樣的精英。如果我運氣好,可以先下手……
但轉念一想,我和李勇畢竟同學一場,并沒有冤仇,況且我還做過一件對不起他的事。我在武警隊來校招兵考核射擊時,動了他槍支上的準星……
因此,我決定放棄這個念頭。永別了,來世再見!
一個有罪的人:鄭霆
讀完信,羅薇兩眼一黑,一頭倒在收發室的椅子上……
當羅薇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醫院的病房里。李勇俯身坐在床前,正用焦灼而溫柔的目光凝視著她。
羅薇哪還敢面對李勇,羞愧地用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當羅薇再次睜開迷蒙的淚眼時,李勇已不在身邊了。枕邊,她看到李勇留下的一封信。
薇薇:
其實,即使我沒看到鄭霆給你留下的信,我也知道你們的關系已經很親密了。
鄭霆出了這么大的事,我也十分痛心。其實,我有預感,也應該及時勸誡他,阻止他滑向罪惡的深淵,但出于一種復雜的心理,我沒有這樣去做。
我對不起你們!
所幸的是,在圍捕鄭霆時,正當他呼喊著你的名字,將槍口抵住自己的額頭扣動扳機自盡時,我一槍命中他的手背。結果,他的子彈從自己的頭皮上劃過。
等你的身體康復,我們一起去看看鄭霆吧!
他畢竟是我們的同學,也曾經是我們的朋友!
李勇
羅薇讀罷,淚如雨下……
幾天后,公安局看守所里,三個當年的同學,相顧無言,恍若隔世。
隔著鐵窗的柵欄,臉色蒼白、神情呆滯的鄭霆遞給羅薇一串黃桷蘭。那是他央求看守人員買的,他知道羅薇和李勇會來看他。愛恨交織的羅薇接過那已枯萎的黃桷蘭,鄭霆面朝淚花閃爍的李勇,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原載《絕妙小小說》2016年第3期 山東徐運生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