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園子

Text_涂慧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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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的園子

Text_涂慧英

小時候，家門前有個大梨園，母親在梨樹旁開墾出幾塊菜地。

陽春三月，園子里，一簇簇、一團團的梨花，云錦似的漫天鋪去，在和煦的春光下，如雪如玉，晶瑩璀璨。梨樹下，母親種的油菜花也不甘示弱，競相開放。油菜花雖然沒有玫瑰、牡丹那般嬌艷，但清新的黃色，卻充滿著朝氣。春風拂過，花朵就像一個個穿著黃裙的少女在風中舞蹈。油菜花的葉子像一把把綠色的小扇子，上下輕輕地晃動，像是在為油菜花伴舞。

園子里，空氣中氤氳著沁人心脾的香甜氣息?；▍仓?，勤快的小蜜蜂哼著輕快的曲子在梨花和油菜花之間穿梭采蜜；幾只幻彩的蝴蝶此起彼伏，翩翩起舞；枝頭的小鳥合著小蜜蜂的節拍在歡快地歌唱。陽光下，園子里閃過來一波又一波金色的亮光，猶如重筆濃彩的油畫，濃郁而熱烈。

盛夏，母親把絲瓜種在梨樹下，連瓜棚都不用搭，讓絲瓜沿著樹枝攀爬。看，梨園里的絲瓜吹著一個個黃色的小喇叭開花了。綠油油的葉子顯得格外鮮明奪目，花兒不斷地從每一個葉柄處開放，絲瓜的藤和根須越長越長，調皮地纏繞著梨樹向上爬，黃澄澄的絲瓜花開得滿樹都是。宋代詩人杜北山的《詠絲瓜》寫道：“寂寥籬戶入泉聲，不見山容亦自清。數日雨晴秋草長，絲瓜沿上瓦墻生?！崩鏄渖蠋еǖ慕z瓜，驚嘆號般地垂著，陽光一照，露珠在葉間閃爍，風一吹，像是晶瑩的風鈴。梨園成了綠的世界，花的海洋。

秋季，母親在梨園里栽種的茄子和辣椒開出了白色的小花，西紅柿也趕趟似的開出了許多小黃花。看著滿園盛開的鮮花，心思活躍的母親，托朋友尋來一箱蜜蜂，掛在庭院里。母親對我們說：“蜜蜂既可以給瓜果傳粉，年末時，你們還可以有新鮮蜂蜜吃，一舉兩得。”聽說有新鮮蜂蜜吃，我們姐妹幾個歡呼雀躍，喜上眉梢。

自從養了一箱小蜜蜂后，園子里的茄子、辣椒和西紅柿果實掛滿枝頭，甚是惹人喜愛。彎彎的茄子像紫色的香蕉，而圓圓的茄子卻像紫色的燈籠。熟透了的西紅柿水靈靈的，像小姑娘生氣時噘起的小嘴，讓人忍不住想親上一口。細長的身材的辣椒，模樣兒更可愛，紅彤彤的，頭上戴著一頂綠色的太陽帽，宛如一位窈窕淑女，讓人越看越喜歡。

母親常說：“冬吃蘿卜夏吃姜，不找醫生開藥方?！倍娙艘苍鴮懴沦澝捞}卜的詩句：“熟食甘似芋，生吃脆如梨。老病消凝滯，奇功真品題?！卑滋}卜具有化痰、消食、通氣的作用，因此，母親特意在園子里留了一塊地栽種白蘿卜。白蘿卜的莖紫里透紅，又粗又壯，葉子長得像極了大公雞的尾巴。長在地里的白蘿卜像一群胖墩墩的娃娃，鉆出頭來，躲藏在綠葉下，窺探著園子里色彩繽紛的世界。

此時，梨園的豌豆花美得細膩婉約。一扇花瓣如裙，花芯微啟，裊裊盈盈，分明是從一闋宋詞中翩翩而來。二十世紀影響力最大的學者和思想家胡適曾經寫下一首詩歌《蝴蝶·豌豆花》贊美豌豆花：“水上一個螢火，水里一個螢火。平排著，輕輕地，打我們的船邊飛過。他們倆兒越飛越近，漸漸地并作了一個?！边h遠地看去，豌豆花就像是一只只美麗的花蝴蝶停歇在綠葉叢中。

夕陽下，菜園里，母親和我們三姐妹挑水澆菜也成了梨園一道亮麗的風景：母親挑著木桶走在最前面，我挑著木桶跟在母親后面，姐姐挑著木桶跟在我后面，妹妹搖搖晃晃挑著木桶走在隊伍的最后面。水桶里搖晃的夕陽，調皮地向我眨眼，映紅了我的笑臉。澆菜時，母親的動作非常優美，一瓢水均勻地潑灑出去，空中便開出一朵晶瑩的水花兒，非常好看！“哦！原來，菜葉一塵不染的，那么干凈，是母親天天給菜葉洗澡哇！”想到這兒，我開心地拿起水瓢，學著母親的樣子，把水往空中一揚，高興地大喊著：“洗澡啰！下雨啰！下雨啰！洗澡啰……”不遠處，母親微笑著停下手中的水瓢，滿眼慈愛地看著我嬉戲，玩水。

隨著母親開墾的菜地越來越多，園子里蔬菜的品種也越來越多。園子里，不但種有各種應節蔬菜，還栽種了玉米、花生、番薯、芋頭……

收獲玉米時，母親允許我掰玉米棒子，我興奮地提著菜籃子，踮著腳，掰下一個玉米棒，好奇地剝開一層層的苞葉，咦？這玉米怎么既有白色，又有黃色和黑色，跟別家玉米的顏色不一樣？我疑惑不解，跑去問母親。母親說，農科所的朋友說，異花授粉會結出不同品種的玉米。于是今年，她便嘗試了一番。“哦！原來玉米開花時，為玉米授粉，就會結出五顏六色的玉米，太有趣了！”看著籃子里的玉米，想著晚上有與別家不一樣的玉米吃，我樂不可支，笑得小眼瞇成了一條小縫兒。

花生收獲季節，母親會提前一天先把花生地澆透，第二天一大早，母親叫我們帶上草帽，挑著簸箕，簸箕里放上小板凳，扛著鋤頭到園子里拔花生?！鞍位ㄉ鷷r，手要放在花生苗下，先輕輕搖一搖，把土里的花生喚醒，再用力往上提。然后，抖一抖花生身上的泥土。拔起的花生苗整齊有序地放在梨樹下堆好。等會兒，你們就搬小板凳坐在花生苗旁邊，把摘下的花生放到簸箕里?！蹦赣H一邊教我們如何拔花生，一邊給我們做示范?？粗ㄉ缦旅骘枬M碩大的花生，母親高興地說：“今晚我們煮鹽水花生吃，慶賀花生的豐收！”我們幾只貪吃的小貓咪，聽到晚上有花生吃都開心得不得了。摘完花生，母親用鋤頭把土翻了一遍，她說土里的花生還夠我們一家人吃一頓鹽水花生呢。

收獲番薯的日子，更是開心！當一串串的番薯被我提起來時，我便會高興得大聲喊：“母親，母親，快看，我這一串番薯有五個呢！”“妹妹，你那串還沒有我這串多，看！我這串有八個番薯呢！”姐姐興奮地大聲喊道?！拔疫@一串只有三個，但個個都胖嘟嘟的！”妹妹笑嘻嘻地說道。“那不就像你的樣子嗎？”我打趣道，“母親，姐姐說我像胖番薯?！泵妹绵僦欤叵蚰赣H告狀?！芭粥洁降牟趴蓯郯?！就像一個紅太陽！”母親的話哄得妹妹開心極了，妹妹調皮地沖我眨眨眼，得意地笑了。

母親把芋頭種在園子的東邊，用木板把泥土壘起來，足有半個人那么高。挖芋頭時，母親把木板取下，輕輕地扒開泥土，“哇！好大的芋頭！”我興奮地大叫一聲。母親告訴我：“這種芋頭叫香芋，只要肥料足夠，芋頭的個頭特別大，旁邊還會長出一窩長長的芋子，就像是一家人，合抱在一起?！惫?，母親把泥土全部扒開后，大芋頭旁邊真的有十來個一尺來長的芋子。挖了一棵芋頭，就裝了滿滿一簸箕。挑著香芋回家，喜悅也跟著我回到了家。

母親的園子，似一首清新質樸的童謠，猶如一幅意境簡遠的國畫，宛若一曲靈透柔和的古箏。母親的園子，像一泓甘甜可口的清泉，滋潤了我的童年，是我心中最美的詩篇。

責任編輯劉妍

涂慧英/Tu Huiying

廣東省佛山市順德區勒流中心小學高級語文教師，任教27年，擔任班主任工作，勒流中心小學“樂曉”文學社的副總編，詩歌創造校本課程開發負責人之一。多篇教學論文曾獲國家級一等獎、區級一等獎、街道一等獎及校級一等獎。有多篇散文在《勒流文藝》發表，詩歌創造《憂傷的翅膀》曾獲“2015年‘中華情’全國詩歌散文聯賽”金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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